第五章 幕后推手(第2/9页)

柯易平在省城结婚以后很少回家,宝川市的情况最多也只是从同学或者还有联系的朋友那里知道一点儿,要去的环保局都不知道坐落在什么地方。下派是他希望的,下派到老家让他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他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亲他要到宝川市来工作一年。柯支书听了头脑有点儿转不过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问儿子不在省城好好待着到下面来干什么,怎么瓦匠吃晚饭——往下爬了?

柯支书有很多的担心,儿子一年以后要是回不去怎么办,在省城的工作要是有人顶了怎么办?他们村里也有过下派锻炼的干部,都是一去不复返,走了后和他基本上没有联系,这就使他不知道这些人从他这里走了以后是否得到好处,不能确定下派锻炼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柯易平对父亲自然又是一番解释,不过不像对老婆和丈母娘那样复杂,不用考虑他是否想得通。

宝川市环保局给柯易平挂了一个管理科副科长职务,科长姓邬,是个比柯易平岁数大一轮的老同志。管理科负责全市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立项、登记表、报告表及报告书的审批和“三同时”等管理,防止新污染源的产生;参与制定全市总体规划和工业布局;负责全市污染治理工作;负责放射性及有害危险品使用和管理。

局里为柯易平的到来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接风宴摆了五六桌,局长书记和全体中层干部参加。听说柯易平是宝川人,刘局长让他先回家看看父母亲,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再来上班。柯易平刚下到基层,要求自己有自觉性,谢了局长的好意,准备马上投入工作中去。

对于省里下来的干部,宝川市环保局这一头有他们的想法,本来就没有将柯易平当劳力,只想着和他处出感情,将来回去对他们有用,有那么一层关系在省里是好事。

邬科长对柯易平很客气,说他不是什么领导,倒是希望柯易平带来省里科学的管理方法,将好的工作经验传授给他们。柯易平来这里之前在执法口子,对管理科的业务一窍不通,他能指手画脚什么?老实告诉邬科长他在市局工作的情况,就管理科方面的工作拜邬科长为师。要知道,管理科在环保局是一个重要的部门,熟悉这方面的业务将来回去多一个工作方向。

邬科长除了和柯易平谈工作,还问他酒量怎么样?柯易平说不怎么样,有个三四两的量,他知道在这方面不能逞能。邬科长拍拍他的肩膀,为管理科终于有了一个在酒桌上拎得出去,打得响的高兴。他认为报三四两酒量的柯易平,真正的量应该在半斤以上。

邬科长说有饭局会带着柯易平,省得他在食堂里吃。环保局有宿舍没有食堂,局办公室替柯易平联系了公安局食堂代伙,柯易平吃了两顿就再不想去,虽说那里的食堂很大,吃饭的人寥寥无几,做饭的怕是看守所调过去的,绝没有将吃饭的人当作干警对待。如果饭局多一点儿真是好事情,吃得好不说,还省了伙食费。

令柯易平没有想到的是,邬科长这话说了以后,接连一个多星期,每天晚上都有饭局,一天不空。请客的有企业,有邬科长的三朋四友,有局里其他科室的应酬,也有朋友请朋友捎带上柯易平的。

柯易平在酒桌上好像挺受人拥戴和敬重的,邬科长一介绍,在座的知道他是省里下派的,无不肃然起敬。有一回,请客的还当场叫服务员来提高了酒水档次,改金六福为五粮春。

柯易平懂事,人们对他客气,在场面上他对邬科长更尊重。酒桌上很多给柯易平敬酒的人说不出他名字,但会称他为省里的领导。“我敬省里的领导一杯”或者“我们一起敬省里的领导”总是不绝于耳。柯易平不能来者不拒,端上酒杯的时候会转过头来看坐他上首的邬科长,是探询的,等待指示的态度。邬科长酌情给一句话,小柯你喝,或者小柯你不能喝了。柯易平照着来,一般的不会得罪别人,因为邬科长帮他把握着分寸。

柯易平控制自己,想回避一些饭局,是在第七八场饭局的一次醉酒以后。

请客的是宝鼎集团的董事长叶弘,他一般在省城,很少到宝川市来,来了以后他主要做一件事,请人吃饭。请各种各样的人,在档次不同的饭店。要处理的事情都在饭桌上办。

邬科长那天事先和柯易平打招呼,说叶弘是个很讲交情的人,以酒品认人品。柯易平将来回省城后和他交道少不了,多个朋友多条路。要柯易平表现酒品的结果就是让他喝醉了。

柯易平喝到了烂醉如泥,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头炸开来一样疼,身上和床上吐了一大堆污秽的东西。室内弥漫着一股酸的,腐败的恶臭。

打开窗子,望着床上和地上的一片狼藉,柯易平都不知道怎么下手收拾。

招待所的洗衣机被他用了半天,洗了三次的衣服和被单都还有恶臭。倒了半瓶醋在洗衣机里不行,再放姜汁洗洁精也不行,最后将一块香皂放洗衣机里搅和了一个小时。

下午到办公室,邬科长不在。临下班的时候邬科长打来电话,问柯易平怎么样,有没有恢复过来,有精神的话晚上继续。柯易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说了两个字:“不了!”邬科长告诉柯易平,叶弘知道他醉酒以后很是不安,托他带两盒铁观音茶叶和两盒西洋参给柯易平。他还笑着对柯易平说,要是他送,就送海王金樽和熊胆丸,那两样东西可能更对症下药。

柯易平回到宿舍衣服和被单还没有干,室内的气味还没有正常。他用电磁炉煮了小半锅粥,想吃完以后到街上找一家宾馆对付一宿。粥煮好了一口没吃,碗端起来,怎么闻也是一股不好的味道,像是室内不好的味道串进去了。

躺在床上,想到邬科长的电话,揣测他下午可能是和叶弘在一起,依稀记得他们约好了打一场叫“掼蛋”的扑克牌的。再想想昨天在酒桌上,邬科长和叶弘之间很是亲热,称兄道弟的,觉得有点儿不适应。他原先在云邑市局里,没见过谁和企业负责人在公开场合搞这么热络的,看来小地方禁忌少。叶弘对他酒喝多了的反应还是多少让人有点儿感动的……模模糊糊的,他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柯易平回了一趟老家。这是计划好了的,局里安排了车送他回去。本想早去晚归,只在家里吃一顿中饭,哪知道乡里知道了,乡办秘书打电话到他们家,说书记和乡长一定要请柯易平去吃晚饭,还要他父亲柯支书也一并参加。

柯易平纳闷,乡里怎么会知道他回来的?乡里的书记和乡长为什么要请他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