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页)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掉钟事件”的种种说法渐渐也传到了包云河耳里。包云河对前两种说法倒不是太在意,对第三种说法却似乎起了疑心。

这一天,市政府办来了一个通知,市政府明天上午召开整顿机关财务纪律工作会,要求各部门分管副职参加。田晓堂看了通知,却不知道应该通知谁去参加这个会。新的局领导班子一直没有明确分工,机关财务工作还不知由谁来分管。就是按照原来老班子的分工,也不知道派谁去合适。过去局里的大财务工作是李东达分管的,而局机关工作包括机关财务又是局工会主席分管的,这个工会主席在前不久已因年龄原因改任了非领导职务。如果通知李东达去,可他原来又不管机关工作。再说,新的分工还不明确,就是要李东达去参会,他肯定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田晓堂犯了难,便决定去请示一下包云河,由他定夺。

不想包云河只看了一眼会议通知,就不假思索地拿起笔批道:请田晓堂同志参会。田晓堂见包云河签下这么个意见,暗暗有些吃惊。他真想问一下包云河,为何要安排自己去参加这个会,可又想问这种问题是愚蠢的,就忍住没问。包云河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田晓堂以为他这是在用肢体语言暗示自己可以走了,就拿起那份通知准备离开。可站起身来的包云河却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到那边去坐会儿吧。”

田晓堂心里咯噔了一下。包云河留住他,肯定不是为了和他扯闲。包云河会和他谈些什么呢?莫非,是就新班子分工问题先跟他吹吹风、透透底?包云河曾对他说过,今后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可能要重一些,那么在分工上会如何体现这个“担子重”呢?包云河刚才安排他参加机关财务工作的会议,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后可能分管机关,甚至分管大财务工作?

田晓堂心里涨满了期待,可包云河在沙发上坐定后,一开口却又是那句口头禅:“怎么样?”然后就望着田晓堂,似乎在等他说话。田晓堂便有点失望,他原以为包云河会开门见山地和他说到对班子分工的考虑,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但包云河此时以“怎么样”开头,说明包云河还是想先听他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目前已明确由他主抓的工作就是戊兆的“洁净工程”,这些天他的主要精力也是用在这上面。田晓堂揣摩包云河的意思可能是要他汇报一下“洁净工程”的进展情况,便说道:“最近半个月,我和钟林他们一直扑在戊兆。考虑到今后要分期推进,实施若干年,为了确保规划的科学性、协调性,尽可能提高项目资金的使用效益,我们这次扩大了调查、测量的范围,目前已跑完了5个村……至于今年第一期工程怎么实施,我们的初步想法是,选择沿公路的三到四个村,以村为单位全面整治改造……”

田晓堂还没说完,包云河就打断道:“目前最紧要的,是让工程尽快动工建设,让大家看到我们这个新班子雷厉风行、务实高效的作风。你现在要抓紧把第一期工程的规划方案拿出来,至于涉及今后几年的总体规划,可以留待以后慢慢来做嘛。”

田晓堂内心并不认同包云河的这种说法,刚想开口,包云河却又说话了:“今年第一期工程怎么搞,我上次和华县长已统一了一个意见,那就是先搞试点,围绕公路边的那排民房开展环境整治,建成一条长长的净化、美化风景带,尽快提升‘洁净工程’的社会关注度,为今后争取上级更多的后续资金创造条件。”

田晓堂不由愣了一下。包云河上次去戊兆时竟和华世达统一了这么个意见,他怎么一点也不晓得?还没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包云河接着又说:“还有,我们一定要坚持高标准设计施工,不说50年不过时,起码也要管个20年吧。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解放思想,看长远些,绝不能鼠目寸光、小家子气。”

田晓堂听包云河的口气,已经暗含不满了。看来包云河对他在戊兆的工作情况是相当清楚的,不然他说出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强的针对性。他对包云河的观点、意见虽不敢苟同,却又觉得今天劝说包云河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按他的思路做的规划方案还没有形成,他还拿不出足够的说服包云河的依据和理由。再说,他今天还一直挂念着班子分工的事情,也不想老是纠缠在“洁净工程”上,怕惹得包云河不高兴了,再也不肯给他吹风透底。所以他就什么也没说,只是谦恭地点着头,一副很受启发的样子。

可接下来,包云河还是没有提及班子分工,而是把话题扯到了“掉钟事件”上。包云河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说:“我听说,眼下外面传得很厉害,说那个大黑钟掉下来,是有人在背后搞名堂,故意出我的洋相。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田晓堂没想到包云河会和自己谈到这个传言。他想,包云河只怕是在考验他、试探他,看他站在什么立场上吧。田晓堂一下子犯了难。

田晓堂猜测,包云河对“掉钟事件”只怕是真的怀疑上了。人一旦坐到了一定的位子上,神经就变得格外过敏,总喜欢做出些“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蠢事来。可他该怎么回答包云河呢?如果他说“掉钟事件”还真是个意外,是个巧合,并非人为因素造成的,包云河肯定会不高兴。可要他违心地迎合包云河,睁眼说瞎话,想当然地说可能是某某在钟上做了手脚,他又说不出口。想来想去,田晓堂只得艰难地、模棱两可地说:“您怀疑有人捣鬼,也不是没道理,但我觉得多半还是个意外。如果真是有人捣鬼的话,这鬼捣得一点也不高明。”

包云河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脸色变得愈发肃穆,用教训的口气说:“你到底年轻啊,还是有些天真。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有的人当面对你眉开眼笑,说不定他就是一只口蜜腹剑的笑面虎。别看有的人和你见面时又拥抱又拍脊背,说不定他就是在选择背后捅你一刀的准确部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