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6页)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是不是理解错了?”

就在伊莎贝尔一把抓起自己厚厚的金发时,薇安妮脱口而出:“伊莎贝尔,不要。”不料她却望着贝克上尉英俊的脸庞,剪掉了自己的头发,把一缕长长的金色发尾递到了他的手上。“你们想必会禁止我们拥有任何美丽的东西,对不对,贝克上尉?”

薇安妮猛吸了一口气,“求你了,先生,别理她。伊莎贝尔是个愚蠢高傲的姑娘。”

“不。”贝克回答,“她是愤怒的,愤怒的人在战争和死亡面前是会犯错误的。”

“得胜的士兵也一样。”伊莎贝尔火冒三丈。

贝克朝着她笑了起来。

伊莎贝尔发出了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转动着脚跟大步走上了楼梯,猛地摔上了房门,震得房子都颤抖了起来。

“我敢打赌,你现在想要和她谈谈。”贝克说。他望向薇安妮的眼神让人感觉他们似乎是理解彼此的,“如此……戏剧化的言行在错的地方可能是极其危险的。”

薇安妮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自己来到了楼上,发现伊莎贝尔正坐在索菲的床上气得直发抖。

她的脸颊和喉咙上还留着的不少擦痕提醒着薇安妮,她曾经目睹和经历过的一切。如今,她那被剪掉的头发只剩下了参差不齐的发尾。

“我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割开他的喉咙。”

“你觉得他们不会到这里来寻找一个拿着征用令的上尉吗?我的天哪,伊莎贝尔。”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好平息自己紧张的情绪,“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问题,伊莎贝尔。我知道我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你不好——我太年轻了,很害怕帮助你——爸爸对待你的态度更加糟糕。但这件事不只与我们息息相关,你不能再像个鲁莽的姑娘一样行事了,此事现在事关我的女儿,你的外甥女。我们必须保护她。”

“可是——”

“法国已经投降了,伊莎贝尔。无疑你并没有忘掉这个事实。”

“你没有听到戴高乐将军的话吗?他说——”

“戴高乐将军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贝当元帅是个战争英雄,是我们的领袖。我们必须信任自己的政府。”

“你在开玩笑吗,薇安妮?维希的政府和希特勒勾结在了一起。你怎么就不理解其中的危险呢?贝当错了。一个人就必须盲目地跟随自己的领袖吗?”

薇安妮缓缓地朝伊莎贝尔靠了过来,此时此刻心里有些怕她。“你不记得有关上一次战争的事情了。”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双手,好让它们平静下来,“我记得。我记得父亲、兄长、叔叔们都没有回来。我记得电报里传来噩耗时,班上孩子无声地哭泣。我记得男人们拄着拐杖回到家里,空空的裤管来回飘荡着,或是失去了一只手臂,或是毁掉了自己的面容。我记得爸爸在战争之前的样子——还有他回家后沦落成的那副德行。他是如何酗酒、摔门、朝我们尖叫的,然后他又何时停了下来。我记得发生在凡尔登、索姆河的战役,上百万法国人的生命在流淌着红色鲜血的战壕里逝去。还有德国人的暴行,别忘了这一部分。他们是残酷的,伊莎贝尔。”

“这恰好就是我的观点呀。我们必须——”

“他们之所以是残酷的,是因为我们正在和他们打仗,伊莎贝尔。贝当拯救了我们,让我们免于再次经历那种日子。他保护了我们的安全,他制止了战争。现在,安托万和我们国家所有的男子都可以回家了。”

“回到一个希特勒万岁的世界里来吗?”伊莎贝尔冷笑着说,“‘法国人抵抗的火焰不能也不应该熄灭’,戴高乐是这么说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得不倾尽全力战斗下去。为了法国,薇。为了让法国保持先前的模样。”

“够了。”薇安妮说。她靠得更近了,仿佛是要和伊莎贝尔耳语或是亲吻她,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用稳定、平静的声音说道:“你搬到楼上索菲的房间里去吧。她会搬来和我住的。记住这一点,伊莎贝尔。他可以开枪射杀我们。射杀我们,如果没有人在意的话。你不能激怒住在我家的这个士兵。”

她看得出来,自己的话正中要害。伊莎贝尔的身体僵硬了,“我会尝试保持缄默的。”

“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