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七章(第4/7页)

“和你一起在阿尔比、科尔德、图鲁兹闲逛将使我陶醉。”皮埃尔说,“你看吧,我将时常老老实实地作长途步行。”

“而我呢,只要你愿意,我将毫不埋怨地留在咖啡馆里。”弗朗索瓦丝笑着说。

“你怎么安排格扎维埃尔?”皮埃尔问。

“她家里很欢迎她在假期里回去,她将去鲁昂,这对恢复她的健康不坏。”

弗朗索瓦丝转过头,如果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言归于好,所有这些美好的计划将变成什么样?他可能恢复对她的爱情,复活三人组合,他们必须把她带去一起旅行。弗朗索瓦丝感到喉咙发紧:她从未如此贪婪地渴望这次长期与他朝夕相处的机会。

“她病了?”皮埃尔冷冷地问道。

“确切地说,她情绪很坏。”弗朗索瓦丝说。

不应该谈,应该让皮埃尔的仇恨慢慢地在冷漠中消失,他已经快从痛苦中恢复过来。再有一个月,到南方的天空下,这狂热的一年就只剩下一种回忆了。只要不再继续往下说什么,只要变换主题即可。皮埃尔已经张嘴要说其他事,但弗朗索瓦丝先开了口。

“你不知道她想出什么办法了?她开始闻乙醚了。”

“太妙了。”皮埃尔说,“什么目的?”

“她极为不幸。”弗朗索瓦丝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在危险面前她心惊胆战,但危险把她吸引过去时却遭不到她的抵抗,她从来不会坚持谨慎从事。”

“小可怜虫。”皮埃尔大加嘲弄地说,“她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弗朗索瓦丝用潮湿的手揉搓一块手帕。

“你在她生活中留下一块空白。”她打趣地说,但装得不像。

皮埃尔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我很痛心。”他说,“但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弗朗索瓦丝把手帕拽得更紧了。伤口尚未愈合!刚说几句话,皮埃尔就警觉起来,她已经不再是对一位朋友在交谈。她又鼓起勇气。

“你绝对不想考虑哪天再见她?”

皮埃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啊!”他说,“她托你来试探我?”

弗朗索瓦丝的声调也变得生硬起来。

“是我向她这样建议的。”她说,“当我知道她是因为你而感到非常懊悔的时候。”

“我看出来了。”皮埃尔说,“她演了一出染上乙醚瘾的戏,使你心碎了。”

弗朗索瓦丝脸红了。她知道在格扎维埃尔演的悲剧中有表现给人看的成分,而她则任其操纵,但是在皮埃尔生硬的口气面前,她执意不让步。

“这太容易理解了。”她说,“你对格扎维埃尔的命运不在乎,好吧,但事实是她现在一钱不值,那是因为你!”

“因为我!”皮埃尔说,“真有你的!”他站起来,边嘲笑边来到她面前站立着:“你想让我每天晚上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热尔贝的床上?为了使她灵魂安宁,这就是她需要的?”

弗朗索瓦丝勉强克制自己,如果发怒她将一无所获。

“你明知你离开她时对她说了一些极其残忍的话,即使不像她那么傲慢的人也振作不起来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请原谅。”皮埃尔说,“我不阻止你为那些侮辱的话去道歉,至于我,我没感到负有一种修女发慈悲的使命。”

弗朗索瓦丝被这轻蔑的口吻深深刺痛。

“总之,与热尔贝睡觉不是那么严重的罪恶,她是自由的,她什么都没向你许诺过。这使你很痛苦,但是你知道,如果你愿意,你会对这件事容忍的。”她扑到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我觉得你对她怀有的怨恨是出于性的考虑,是狭隘的。你成了这样的男人:抱怨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女人。我觉得这与你不相称。”

她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子弹已打出。皮埃尔的眼睛中掠过一道仇恨的光。

“我恨她卖弄风情和背信弃义。她为什么让我吻她?她为什么做出种种亲热的微笑?她为什么扬言说爱我?”

“可她是真诚的,她爱你。”弗朗索瓦丝说。无情的往事刹时又涌上心头。“而且是你要求她给予你爱情的。”她说,“你很清楚,当你第一次说这个词时,她大惊失色。”

“你的意思是说她当时不爱我?”皮埃尔问。

他从来还未如此虎视眈眈地看过她。

“我不能肯定是这样。”弗朗索瓦丝说,“我的意思是从揠苗助长的意义上说,在这个爱情中有某些强制的因素,你总是得寸进尺,要求更加亲密,更加热烈。”

“你对这件事杜撰得很可笑。”皮埃尔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是她最终表现得那么苛求,才必须对她加以制止,因为她完完全全要求我牺牲你。”

弗朗索瓦丝的脸色一下变了。确实如此,皮埃尔是出于对她的忠诚而牺牲了格扎维埃尔。他是否为她感到后悔了?这是他在本能的冲动下做的事,现在他是否因此而对弗朗索瓦丝不满了?

“如果她完全拥有了我,她就准备狂热地爱我。”皮埃尔又说,“她和热尔贝睡觉是为了惩罚我不放弃你。你得承认,这一切确实很丑恶。你还站在她一边,使我很吃惊。”

“我没站在她那一边。”弗朗索瓦丝用微弱的声音说。她觉得嘴唇在开始颤抖。皮埃尔一句话就唤起了她内心强烈的怨恨。她为什么执意要站在格扎维埃尔一边?“她是那样不幸。”她喃喃地说。

她把手指放到眼睑上,她不愿哭,但她突然犹如掉入无底洞似的陷入了失望之中,在那里,她什么也看不清,她懒于寻找出路。她所知道的全部东西就是她爱皮埃尔,爱他一个人。

“你以为我那么幸福吗?”皮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顿时感到五内俱裂,差点喊出声来,她咬紧了牙,但是泪如泉涌。皮埃尔的所有痛苦全都涌上她心头。世上没有其他东西比他的爱情更重要了。整整一个月中,当他需要她时,她却让他孤单单地自己挣扎。请求他原谅为时已晚,她离他太远了,因此他仍期望不了她的援助。

“别哭了。”皮埃尔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毫不同情地看着她。她深知既然站出来反对他,她便无权在他面前流泪,但是她现在悔恨交加,痛不欲生。“我求求你,平静些。”皮埃尔说。

她不能平静下来,由于她的错误,她失去了他,为此痛哭一辈子也不够。她把手蒙住脸。皮埃尔在房间里前后左右踱步。这时,她甚至已经不再想到他,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思想也抓不住了,她成了一架运转失常的破旧机器。

她突然感到皮埃尔的手放到她肩膀上,她抬起眼睛。

“你现在恨我。”她说。

“当然不,我不恨你。”他勉强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