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8(第3/5页)

就这样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其中一个人忽然转向瓦尔:“你是她母亲?”

她怒视着他们:“那你们是谁?”

他停顿片刻,看着她,好像她疯了似的。他愤愤地冲她说了些什么,就转向克丽丝。

“等一下,”瓦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再说一下你的名字和职位。”

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菲特,他的职位——助理律师。

“还是个欺负人的律师,我把这点也记下来了。”瓦尔说。

那两个男人盯着她。他们相互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起身离开了。克丽丝坐回椅子上,又睡着了。瓦尔看着那两个男人。那个律师很年轻,她猜,也就三十出头吧,如果他的行为不那么丑陋的话,也算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们走到门边,停下来又商量了一番。那个律师朝瓦尔走过来,一脸憎恶地看着她。

“女士,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吗?他说她是他的朋友,懂吗?他说她是自愿的。你也许觉得很震惊,”他嘲笑道,“不过,很多漂亮的白人小公主就想尝尝小黑肉的滋味。”他说完,合上文件夹出去了,另一个男的也跟着出去了。

瓦尔走到窗边。狗一直在叫,叫个不停。这叫声好像是从她们所在的这栋建筑里传出来的,这里一定有个野狗窝。她站在窗边,抽着烟。她想到那个律师,不知道他在家是否也是这副嘴脸。他看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像看犯人一样吗?面对奶油炖鸡,他也会询问一番吗?瓦尔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失控了,已经无法回头。她也不想回头,因为回头就意味着欺骗自己,意味着否认她看到的事实,这些事实围绕着她,无处不在。

又过去几个小时,瓦尔和克丽丝都饿了,却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先找地方吃饭。烟抽多了,有点儿反胃。终于又进来一个男人,也是着便服。他走路的姿势大义凛然,好像觉得他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很有威严似的。瓦尔还站在窗边,他朝瓦尔走过来。他皮肤黝黑,身材颀长,比之前那两个人斯文得多。

“你是被强奸人的母亲吗?”

“如你所说,那个被强奸的,就是我女儿——克丽丝蒂娜·特鲁瓦克斯。你是谁?”她又拿出了小本子。

他说了名字,她记了下来:助理律师卡曼。

他开始问她问题,和之前那个人问的一样,但更有礼貌一些。她说:“另一个人,就是刚才那个畜生不如的人,已经问过了。”

律师解释说,他还得再问一遍。

“那干吗问我?问克丽丝啊。她才是当事人。”

他朝她走过去。克丽丝独自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娇小又脆弱,她那单薄的身体蜷缩着,长发披在肩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律师又开始盘问了,不过他比之前那两个人温和多了。他也没有叫克丽丝的名字,但他显得很同情她。

过了一会儿,瓦尔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惹毛了菲特,所以他拒绝接手这个案子。卡曼来之前,也有人警告过他要当心她。她失声大笑,卡曼不安地看了看她——她可是惹毛过菲特的!

问完问题后,卡曼就离开了,走时说他还会回来。这时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进来。是警察。原来是漏了一道程序,克丽丝尚未指认那个男孩。那男孩不在那里,她得从一群人中把他指认出来。人们就这么进进出出的,但更多时候她们只是干等着。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狗还在不停地吠。有几个警察进来,粗鲁地叫克丽丝下楼,瓦尔跟了出去。

“在那儿。”一个警察指着某个房间说。

“不会吧,你们不能这样!”瓦尔大叫。他们都看着她,她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听说过她了。

“房间里没有隔板,你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直接见面,”她说,“你们得照章办事。”

他们转过身去,推了推克丽丝。

“克丽丝!”瓦尔大叫一声,但克丽丝转过身,茫然而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进去。瓦尔站在她身后,警察堵在了门口,好像防着她跟进去似的。瓦尔往里看了看。克丽丝背对着她站着。六个黑人男孩站成一排。一个警察厉声对他们发出口令。

“向右转!向前看!向左转!”

那些男孩转过身,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他们的手臂肌肉发达,其中几个背上还有伤疤。她想,他们心里也明白。要是警察用那种口气和她说话,她肯定会冲过去给他们一下。可作为白人女性,她还有点儿特权,所以,他们只会把她打晕,或者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扭送到精神病院。对这些黑人,他们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那些男孩转过身,他们眼神麻木,甚至都不敢流露出怨恨。那天她见到的所有警察,都是白人。

克丽丝对其中一名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出来,挽起母亲的胳膊。瓦尔明白了,克丽丝也知道她明白。克丽丝是在告诉她,你千万别拦着我。我一定要了结这件事,否则我以后走在街上都会害怕。你就让我做该做的事吧,我不在乎流程是否合法。

她们又回到了休息室。

过了一会儿,卡曼进来了,他建议她们撤诉。克丽丝震惊不已,他们为此争执了一个多小时。那个男孩好像坚称她是自愿的。卡曼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这已经是最后的结果,已经是最高法庭的判决似的。他解释说,克丽丝并未受伤,这一点很不妙。他认为(他翻了翻笔录),她身上只是有些瘀青——至少笔录时她是这么说的。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告他殴打,而殴打罪只能判六个月。可那个男孩一口咬定她是他的朋友,所以卡曼觉得事情很不好办。他一直劝瓦尔让她撤诉,看都不看克丽丝一眼。克丽丝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那个男孩还另外被控两宗殴打罪和一宗强奸罪——那件案子里,真的有刀伤。因此,无论如何他肯定会入狱。

克丽丝看着他说:“不。”

他劝了又劝。克丽丝就是不答应。于是,律师说他不想受理这个案子了。

瓦尔怒气冲冲地说:“如果你不受理,我会请民事律师起诉政府。也许最好是买一支枪,打死那小子,我女儿走在街上才会觉得安全。”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他肯定,非常肯定,她绝不会杀人。他表现得很得体,始终用劝解的口吻,但一直在同她们争论。克丽丝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一直看着瓦尔,但瓦尔也不会改变态度。她不会说一句影响克丽丝的话。克丽丝始终拒绝。

“好吧。”他叹了口气。瓦尔想,还真是讽刺。他不愿意为了克丽丝接下这个案子,是因为他不想看着克丽丝在法庭上被羞辱。他竟然毫无保留地相信那个男孩。那男孩没有对任何细节提出异议。他并未否认他从两辆车中间跳出来,把她摁倒。没有人提出看克丽丝身上的瘀伤,可她身上确实有,肩膀上有一道又深又大的伤痕,擦破了好几层皮;脊椎边还有一道伤口,不大但是很深,都流血了。没有人询问这些。瓦尔想,只有男人才会相信,一个女人被那样对待了还能乐在其中,从强奸者身上获得满足。她在男作家写的小说里也读到过类似的描述。服从,是的,他们就是被服从的对象。国王、皇帝和奴隶主也是被服从的对象。常见的描述还有诡计多端,女人和奴隶不就是以此著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