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14(第2/2页)

“‘葩煎袋’?不是称物袋吗?‘称物袋、小碗和钱包’……”[160]

“那不对,应该是‘葩煎袋’。”

“有‘葩煎袋’这种东西吗?”

“是不是装‘葩煎’的袋子?”桥寺插嘴说,“所谓葩煎,就是炒得膨胀起来的糯米吧。我不知道写哪个字,大概是炒糯米时爆裂,所以才叫‘葩煎’吧。在关东,三月的春分前一天,还用它来装炒豆子……”[161]

“桥寺先生知道得真清楚。”

话题暂时转到关东与关西的风俗习惯、语言的比较上来,在大阪出生、东京长大又回到大阪的丹生夫人,真就像她自己说的“我是两栖动物”,在这方面比谁都在行。她以贞之助和井谷为对象,演示东京方言和大阪方言的明显区别给大家听。随后,井谷谈到了她去美国一年研究美容术的经历,桥寺也述说了他去德国考察拜耳制药公司时的见闻。他说那工厂规模很大,工厂里的电影院也和道顿堀的松竹影院不相上下。井谷觉得闲话扯够了,把话题又拉回来,便问他女儿和他家乡的情况,制造机会让雪子和他交谈,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又回到桥寺再婚的问题上来。

“令爱是怎么说的呢?”

“小女的意见我还没问过,主要是我自己还没有打定主意……”

“所以说您要定下来嘛,反正您不能一辈子不续弦吧?”

“是的,哎,说来倒也是的,只是,我总觉得……这个,怎么说呢?……现在马上就组织一个新家庭,我还没动这个心思吧。”

“是什么原因呢?”

“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心绪茫然,下不了决心。所以如果有夫人这样一个人在旁边不断催我再娶,在后面推我一把,也许我终归会再娶一个的。”

“那就是说,您把这事交给我们了。”

“不不,您这样说也叫我为难……”

“嗨,桥寺先生,您可真滑得像条泥鳅!您要是早点建立个新家庭,您前头的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呢!”

“我并不是对去世的内人有什么顾虑。”

“喂,丹生夫人,这个人呀,非得我们旁人把饭菜摆上桌,他自己只动筷子。咱们别理他,只管加紧进行就是了。”

“那可好了,到时候绝对不许他推三阻四了!”

桥寺被两位女暴力团员捏弄成那一副窘相,贞之助和雪子只有在一旁看着笑。今天完全没打算来相亲,正如她们说的,是以轻松愉快的心情来赴晚餐的。尽管如此,把这么一位还没打算再娶的男子勉强拽来,在他们眼前上演这么一出逼婚闹剧,这勾当确实非女暴力团员所难为。贞之助感到他们自己的处境也相当微妙,更不可思议的是,雪子不知什么时候有如此胆量了,看到这种场面,并不怎么张皇失措。当然在这种场合下,与其表现得畏畏缩缩,还不如莞尔一笑泰然处之才好收场。但若是昔日的雪子,她会无地自容,或者满面绯红,或者眼含泪水,说不定会拂袖而去吧。尽管年龄这么大了雪子仍不失处女的纯真,但许是经过屡屡相亲,她脸皮也厚了一些、胆子也大了一些吧。即使不是因为亲相多了,想想她已三十四岁了,这表现也算再自然不过了。只是,贞之助被她的外貌的年轻和与之相称的小姐式的服装蒙住了眼睛,直到今天还没注意到她的这种变化。

这些暂且不说,桥寺又是怎样打算的呢?丹生太太说有如此这般一位小姐让您看看,他让这番话吸引了,大概是抱着看看无妨的想法前来的。纵令如此,若全如他说的“还没动心思”的话,他也就不会来。所以,贞之助认为,不必看他的外表,其实内心已“动”了吧。刚才频频做出为难的样子,多少有些夸张,而他内心想法肯定是只要雪子符合条件,娶了也行,并非只是来看看而已。无奈他像丹生夫人所说的“泥鳅”一样,过于圆滑,所以究竟今晚他对雪子印象如何,从外表上很难看出来。

今晚,除了雪子,四个人谈得很融洽,只是一开始雪子就被女暴力团员们的言谈举止给吓破了胆,几乎没有插嘴。有时井谷她们有意给她制造与桥寺交谈的机会,也因那不爱讲话的毛病而不容易搭上腔。而桥寺也为应付两位女暴力团员而忙煞,对雪子只不过讲了两三句应酬话而已。这样,直到分别的时候,贞之助还是捉摸不透桥寺的心思,不知道是从此形同陌路呢,或者是后会有期?所以临别的应酬话也只能是不咸不淡的。

在归途的阪急电车上,井谷凑在贞之助耳畔反复说:“这门亲事,丹生夫人和我一定会促成的。桥寺先生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由不得他了,据我观察,他内心是中意雪子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