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论词书信与论词日记

(一)施蛰存致夏承焘(四通)

瞿禅先生、吴闻夫人:

久未申候,时在念中,伏以起居安健为颂。

我不幸患癌症,病在直肠,已于四月七日做手术切除,暂可无虞。然元气大伤,至今未能痊可出院。

《词学》第二辑排印又历一年,下月大约可以印出,现在赶编第三、四辑,今后可由上海中华书局印刷厂承印,或可稍稍迅速。

瞿老《天风阁学词日记》,此间稿至一九三一年止。此后续稿拟请吴夫人继续抄付,今后拟每期刊布四个月至六个月之日记(日记中附有文章,可以删去),款式仍如第一、二辑,惟请用繁体字,加书名号,今后可全书用繁体字排也。

今年十月或十一月,华东师大拟召开一小型词学讨论会。人数约五六十人,参加者以各院校教师及出版社编辑为主。《词学》编委或老辈词家,亦拟发请柬,躯体健康者如能来亦欢迎。瞿老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故不敢屈玉趾,希望届时能来一发言稿,当在开会时宣读,亦不殊亲临。此事先以奉闻,详细办法、开会日程当由马兴荣同志奉书联系。

周晓川常见否?久不获函札,乞为致意。匆此即请

俪安

施蛰存

一九八〇年六月十七日

惠复可仍寄舍下,每日有人来医院。

瞿禅先生道席:

上月廿一日奉到手书并足下及鹭翁词作,收到多日,未即拜复为歉。近日正在为诸稿作技术加工,拟赶十一月底送出全稿,故极为忙碌。印刷厂已接洽到一家能排繁体字者,故拟尽量用繁体。弟意简笔字之与原有字相犯者,坚决不用,如“僕” 之为“仆” 、“园” 之可为“園” 又可为“圆” 之类,大约习熟相沿、简化已久者可仍用之。以后吴夫人写稿,敬请注意,待第一辑印出后,弟可以定出一个标准,请作者留意。现在每篇文章均须改字,大为苦事。

《换头例》已编入第一集,请吴夫人为我预备第二辑稿。《学词日记》起一九三一年四月一日,讫六月三十日,请从七月抄续。

以后凡标明平声则用〇,仄声则用●,韵则用△。

上月《参考消息》有两篇台湾文章论岳飞《满江红》词,弟拟在《词学》中作一“特辑” ,收余嘉锡及阁下二文一并刊布,使读者方便,请予同意。尊处有无赵宽书《满江红》词拓本?如有可否惠假制版,此石不知尚存否?如尊处无有,弟拟托人去拓。阁下关于此词有新意见否?亦甚盼补一小文谈谈。

“屏风碑” 后白石道人题跋拓本尚在否?亦拟假取制版或先摄影,备第二、三辑用。

现在看来,集稿二十万字亦不甚困难。因每期有“文献” 及“转载” 二栏,可容十万言,则著述新稿十万字亦易事。弟拟第一辑编讫后,即续编第二辑,则明年出四辑,容有可能。

手此即请 撰安。

吴夫人均此请安。

施蛰存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四日

瞿禅先生阁下:

前数日上一书,想已登芸席。

日来拜读《换头例》已毕,做好技术加工,可以付排,有二事欲请示:

(一)题目拟改作《换头格例》,因此文所述乃九种换头格式,可否加一“格” 字,明其内容?否则或作《换头九例》,避免三字标题,较顺口。署名作“夏□□稿、吴常云整理” ,如何?

(二)最后有“换头不变,入后小变例” 及“入后大变例” ,此二例弟以为已不是换头的问题,而是上下片句格的问题,似不应属于“换头例” ,拟省去,阁下以为有当否?新剖析示知遵行。

《日记》尚未做加工,俟读后如有疑义,当再请示,手此即请

道安 吴夫人均此

施蛰存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八日

吴夫人:你写的氵旁都像言旁,我已逐字改过,请注意。

瞿禅先生道席:

昨日寄兄拙诗数纸,匆匆付邮,未及附书,想已登文几。今日已将大作《日记》作付印前之加工,有数事须请示:

五月十四日记中有“胡仲方” ,亦写作“吴仲方” ,不知何者为是,此宋词人弟不知,但知有“刘仲方” 。

五月三十日记中有程善之作《倦云倚语》,不知是否“忆语” 之误笔?又此书弟未见过,尊藏尚有否?愿乞惠借一观。

六月二十四日记中有刘子庚《讲词笔记》,弟亦未见过,尊斋尚有否?又刘子庚《辑校唐宋元明词六十种》,此书阁下有否?弟七月中在北图假阅一本,不全。弟欲补钞其跋语,请阁下为我物色之。

日记中有《寄吴瞿安信》及《剪淞阁词序》二文,弟拟删去,俟第二辑中。请阁下多付几篇此类文字,编入“文录” 栏,第一辑中有“词录” ,无“文录” 。

又“换头例” 最后二例弟以为不属于“换头” 变化,亦拟删去,前函已请示,便祈覆及。

《词学》已决定全用繁体字排,但向来有简体者,仍用简体(如“体” 字即其例)。以后惠稿,请改写繁体及旧有简体,省得弟一一改写。

《满江红》词特辑有意见否?亦乞示知。此请

吟安

夫人均此

施蛰存

一九八〇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二)施蛰存致周楞伽(二通)

楞伽先生道席:

三月八日手示敬承。《词学季刊》为实现已故龙榆生先生遗志而动议,经营已六七个月,最大的困难是“古籍” 不能承受出版,至今未有出版处;至文稿编集,则粗有眉目。老辈虽若晨星,五六十岁尚有健者,不办此刊物,无以助其成就,故弟所注意者亦当兼及下一代,中国之大,岂无人哉?

足下有大文见惠,甚表欢迎!婉约、豪放,作为词家派别,弟有疑义,弟以为此是作品风格,而风格之造成,在词人之思想感情:燕闲之作,不能豪放,民族革命激昂之作,不能婉约。稼轩有婉约,有豪放,其豪放之作,多民族革命情绪;东坡亦有婉约,有豪放,其豪放之作,皆政治上之愤慨。如果要把词人截然分为两派,而以豪放为正宗,此即极“左” 之论;如以婉约为正宗,即不许壮烈意志阑入文学。此二者,皆一隅之见也。阁下以为何如?(宋人论词,亦未尝分此二派。)

阁下博览方志,大可获得许多副产品,有佚词及词人传记资料,不妨录出,《词学季刊》亦欢迎也。手此即请

撰安

弟施蛰存顿首

一九八〇年三月十四日

楞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