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请最懂茶的人制茶

古平原忙于秋茶的采收,有一阵子没来铺子里了,见货品分类摆放整齐,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满意地点点头。

“大哥。”古平文从后面迎出来,自从当了掌柜的,历练了半年有余,他现在也显得干练了很多,脸上早已不是当初见生人说话就脸红的样子。

兄弟两个到铺子后面的房中坐定,聊了聊铺子的生意,古平原告诉弟弟,最近家中茶园里出了一件怪事。

事情发生在十天前,古平原正在与茶工一道采收茶叶,抬眼看见小妹古雨婷走了来,她每天这时候都来给大哥和茶工送饭,稀奇的是今天手里不知拖着什么东西,显得十分沉重,边走边招呼自己。

“大哥,你快来看看!”

古平原赶过去看时,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妹妹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拖着的居然是一条死狼,看这狼灰毛铁背,獠牙外露,个头着实不小。

“这、这是怎么回事?”古平原怕那狼没死透,赶紧让妹妹松手走到一边。

方才古雨婷上山,刚刚走过山脚,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蹿出来,回头一看是一只大狼正凶狠地望着她,嘴角流着涎,看样子就要扑上来。

古平原明知没事可是一阵后怕,急急问,“后来呢?”

“我本打算把饭菜喂给它,吃饱了不就不咬我了嘛。”古雨婷的样子很是认真。

哪有这个道理,古平原哑然失笑,“难道你的饭菜里有毒,把它毒死了?”

“大哥你别冤枉我,给你做的饭菜怎么可能有毒!”古雨婷叫起来,“我才刚动了这个念头,这狼忽然就倒在了地上,不吭声不吭气,不一会儿蹬蹬腿就死了。我想狼皮剥下来冬天可以给娘做个褥子,于是就把它拖过来了。”古雨婷一点不见害怕。

“你胆子可真不小。”古平原蹲下身细看,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狼头道:“你看看,这里好大一处伤,像是用石头砸的。”他又摸了摸,“头骨都砸碎了。我在关外听猎人说,狼这东西‘铜头铁尾豆腐腰’,头最硬不过,能一块石头把狼打死,这人好大的手劲。”

古雨婷懵懂中问道:“大哥,你是说有人救了我?”

“这还用问?”

“那是谁救了小妹呢?”古平文听着,也是颇为好奇。

“不知道。可是茶园里最近总丢东西,值夜的茶工连铺盖都丢了。后山上还时常有烟,等我赶过去时,火已灭了,像是有人在举炊。我走山路的时候也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我。”

“会不会是侯二爷派人搞鬼,自从上次收茶不成,他就恨上了大哥,总在茶商中说,早晚要报一箭之仇。”

“什么仇不仇的,谁跟钱都没仇。”“说曹操,曹操到”,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正是侯二爷。

古平原定的店规是“笑脸迎客”,甭管是谁,进店是客,他见了侯二爷虽然心里腻味,但是依旧笑着拱拱手:“侯二爷,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莫非是府上短了什么东西,又何劳亲自光顾,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们自然送到府上。”

“哪阵风?是你古家茶园的香风啊。古老板,听茶工说,你家茶园里种出了一味好茶呀,怎么样,不请我品一品吗?”

“哪有这种事,侯二爷只怕是误听人言了吧。”古平原不想和他打交道,今年的秋茶也不打算卖给他。

侯二爷见古平原想都不想便是推脱,脸色稍微一沉,却又露齿一笑。

“古老板,之前我们可能有点误会,不过生意上的事不能闹意气。只要你家的茶真正好,我今年一定给个好价钱,你看怎么样?”

“茶好坏且不论,古某经营茶园并非是为了务农,今后我古家的茶自产自销,不劳侯二爷费心了。若是茶叶卖得好,或许也能跟侯二爷攀个同行,到会馆里一同坐坐。”

“你要当茶商?”侯二爷狐疑地问。

古平原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哼,只怕你还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吧。贩茶第一要紧的是茶引,第二则是茶路,第三才是茶叶本身,这前两样你有吗?以为凭借一块破茶田就能当茶商,若真如此,全徽州岂不多出来几百几千个茶商了。”侯二爷一脸的鄙夷。

“事情总是从无到有,做了才知道有没有,若不去做那便永远没有。你说的茶引和茶路,眼下我确实双手空空,不过自会想办法,不劳侯二爷费心。”

侯二爷还没听完就气得一甩袖子出了门。古平文既担心又佩服地看着大哥:“这人是咱们徽州茶商里的一霸,既然盯上了咱家的茶田,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不用害怕。”古平原看着侯二爷的背影,不屑地一笑。

“大哥,咱家的茶园真的种出好茶了?”

问到这个,古平原也不免有一丝兴奋,他把随身带来的小包一解,拿出一包用桑皮纸裹好的茶叶,小心地打开来,接着煮水冲茶,待茶叶在杯中舒展开,他将杯子往古平文面前一推。

“二弟,这是咱们家刚刚采收制好的秋茶,你来品一品。”

古平文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可不像大哥,从小就跟着白老师学了一手品茶的绝技,我其实不懂茶……”

古平原打断他:“种茶人家,即使不懂品鉴,至少也能尝出茶的好坏,你倒是尝尝看。”

古平文依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呷了呷,又舔起一片茶叶在口中嚼嚼,末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把茶杯放下。

“怎么样?”古平原问道。

古平文的脸色犹疑不定:“我记得大哥移来的茶树是松萝,这茶叶虽香,但却……我说不清,但这和松萝山上所产的松萝不一样,这却是肯定的,难道大哥在制茶时用了别的办法?”

古平原摇摇头:“我就是想种松萝茶。你知道我们徽州产的茶,目前要属毛峰和松萝好卖,所以我花大钱请了制松萝茶的师傅,这茶树是松萝,制法也是松萝,不知为何制出来味道却不对。”

古平文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品着滋味道:“可是大哥这茶却别有幽香,我倒是觉得这香气与松萝各有千秋。”

古平原苦笑道:“那有什么用,人家茶商要买的是松萝茶,我们拿出来的茶没有松萝的味道,人家自然不认,除非你能说出一番道理,或者自创个牌子,奈何这其中的道理我却不知。”

古平文低头想了想,忽然喜道:“有了,大哥你何不去找闵老子问问。”

“闵老子,那是何人?”

“我在镇上开店半年,从来买杂货的街坊口中也知道了不少附近的事。这闵老子是徽州第一制茶师傅,原名闵汶水,一辈子茶不离手,说起茶叶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所以大家给他起了绰号叫‘闵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