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古平原获得第一笔“风投”

三日之后大清早,在侯二爷的茶庄外,来了一位康巴客商,一进门点着名就要装车两千斤的屯溪绿。

“哎呦。”朱志知道来了大主顾,“爷,您先等着,容我去找掌柜的来跟您谈,”

“快快的去!”康巴商人操着不流利的汉语不耐烦地说。

“是、是。”朱志撒腿如飞跑了两条街,赶到侯二爷的私宅。

侯二爷正在院子里逗鸟,一听来了西藏大客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赶忙跟着朱志来到店铺。

他倒是通两句藏语,与来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然后对着朱志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边。

“是头肥羊!”侯二爷张口就道,“妙的是他不是专门贩茶的茶商,听那意思是到此地做生意赚了一笔银子,想顺道带茶叶回西藏去卖。”

朱志跟着侯二有年头了,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您是说反正他也不懂茶,又是一锤子买卖,干脆……”

“干脆来个大的。咱们库房里不是有一批‘对半掺’吗?我说先可着‘三七掺’卖,等来了瞎蒙雀儿再卖出去,这不是就来了嘛。”侯二爷得意地笑笑。

“明白!”朱志一哈腰,径直去找康巴商人办交涉,看样子谈得很顺利,没一会儿就兴高采烈地指挥着众伙计从后院的库房里往店铺大堂搬茶包,不多时堆了高高一座茶山在地中央。

此时在茶庄里,有两个人假装看茶,暗地里却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这两人正是古平原与郝师爷,他们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样子,店伙计的目光又都落在康巴商人身上,别说注意,就连招呼他们的人都没有。

其实这康巴商人是郝师爷从邻县来做买卖的西藏商队中雇来的一个小伙计,挑的就是那股子聪明劲儿,装起大客商来有模有样,看样子已经唬倒了侯二。

古平原虽是漫不经意地依次看着店里摆出来的茶叶,眼角余光却一直扫向侯二爷。下一步才是关键,果然朱志挠着头奔侯二爷走来。

“掌柜的,他把银票都拿出来了,可突然说非得要在茶包上打上我们茶庄的戳子。”

侯二一皱眉:“你没告诉他,本店销往外地的茶包一概不打印记。你就说这是因为我们的茶卖得便宜,怕本地茶商知道了不依。”

朱志咧着嘴说:“您教我的这套说辞我一直拿来哄那帮西藏客商,可这个康巴人是头犟驴,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打戳子,不然就收银票走人了。”

侯二爷听了一时作声不得,他不愿在掺了“东西”的货物上打自家戳子,怕的就是万一出事,有个腾闪避让的退路,可眼前这笔买卖的确馋人,究竟做还是不做呢?

“怕什么。”他心中暗想,“这是一锤子买卖,再说我卖了那么多‘茶’,也没有哪个西藏人能识破。”

他心中这么想着,却不在伙计面前直说,只道:“也罢,这是今儿开张第一份买卖,搅黄了不吉利,就按他说的,打戳子!”

朱志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是图省力,怕再把这堆小山似的货物搬回库房太麻烦,于是咽了口唾沫,什么都没说。

打戳子简单,不多时地上的茶包就都打上了“侯记”茶庄的戳号,这下子康巴商人才算是满意,交了货款,领了货单。他的大车就在店门口等着,茶庄伙计便依次将茶包搬运上车。

侯二爷站在茶庄大堂里,笑呵呵地看着伙计们装车,心里盘算:“一千斤的茶叶卖了两千斤的价儿,嘿嘿,妙,妙极了。这么着,到了年底我还能再娶一房姨太太,府城里春香楼的小红就不错,嘿嘿嘿!”

他正在想美事儿,忽然从旁边走过一人,一拱手:“侯二爷,请了!”

侯二爷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来,这不是郝师爷吗?他怎么这副打扮跑到我的茶庄里来了。再一看边上还有一人,正是那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古平原。

他也连忙一拱手:“郝师爷,怎么有空到我的茶庄,也不吱一声,看我慢客了不是?”

郝师爷皮笑肉不笑,话中有话道:“侯二爷的买卖好得很,大清早就卖了两千斤的茶叶,再使把劲儿,别说茶叶了,就是街上的树叶也都叫你卖光了。”

侯二爷心里有鬼,听了登时脸色就是一变,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门口一阵大哗。

只听那康巴客商拽住大伙计的手腕,方才还笑眯眯的脸突然扳了起来,喝道:“不许再装了!”

“哎、哎、这才刚装了一半呢,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怎么就不装了?”

“哼哼。”康巴商人冷笑一声,“方才忘了件事。”

“什么事?”

“我要验货!把茶包拆开。”

“啊?”茶庄的伙计们都是一怔,验货可以,但都是付货款之前验,验的也都是茶庄里拿出来验不出毛病的“货”,从来就没听说过交齐了银子,把货装上车再验的事儿。

朱志脑门的汗都下来了,侯二爷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一张口就是:“不能验!”

“为什么不能验?方才我忘了,这才要现在验。而且我已经交了银子,这批货是我的了。”康巴商人扬了扬手里的货单,大喝一声,“我想什么时候验就什么时候验!”

话说的是啊,货是人家的了,凭什么不让人家验?侯二爷往两旁看看,他的茶庄也设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里,街坊四邻看见有热闹,又是候二爷的买卖,谁不要过来瞧一瞧,眼见着已经聚了一大帮的人。

侯二爷脸上的汗珠子也落了地,他急中生智,叫道:“这是买卖街,你要当街验货,挡了人家做买卖,官府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不能验!”

强词夺理倒也是一番道理,茶庄伙计们听掌柜的这么说,也跟着起哄,忽听一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我倒是觉得验一验不妨吧!”

人随话到,正是郝师爷。他半年前来镇上视察过城防,百姓多有认识他的,此时不禁议论纷纷。

侯二爷眨眨眼,眼珠转了几圈,看看打起官腔的郝师爷,再看看他旁边冷冷望着自己的古平原,眼光再扫向茶包上“侯记”的戳印,身上忽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不卖了,我退银子。”侯二爷知道中了圈套,颤声道。

“侯二爷,没收银子之前你可以说不卖,这收了银子,货就是人家的,你说不卖就不卖了?王法、道理,都讲不通啊。”郝师爷不紧不慢地说。

“这、这、郝师爷,您借一步说话。”

“不必了,等验了货我自然要讨一杯茶喝。”郝师爷扬起脸看都不看他。

“别废话了。”康巴客商从腰间嗖地抽出一把精钢所制的短刀,二话不说就挑开了一包茶包,茶庄伙计再想拦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