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庄陆合作(第5/6页)

这时杨帆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眼号码,朝刘长河摆手示意他走,看着他出去关上门后才对着电话,一脸笑容地说:“傅院长是肺移植领域的金字招牌,但是这两年做得少了,现在马上要申请肺移植中心项目,我们是想加强宣传。简导,手术中一定会遇到困难和挑战,这个你让傅院长详细讲讲,他是怎么解决这些突发情况的……我提醒你啊,傅院长可是很清高的,不爱宣传自己,你要是通过正常途径去联系,这事估计成不了,你明白了?……你可不能说是我跟你约的啊……好,就这样。”他挂了电话,敲了一下电脑的空格键,电脑里传出傅博文那台肺移植手术时录像的声音——“院长,您没事吧?”……“弯针,四号线。”……

杨帆淡淡一笑,起身收拾东西走向停车场。

他远远地用遥控器打开自己的车,车灯一亮,就看到医药代表小唐从后面转出来。杨帆皱眉道:“你这还阴魂不散了?到停车场来堵我,你《无间道》看多了吧。”

“我去院里闲话太多,这儿清静。”小唐赔着笑上了车,一上车就直接将个信封塞过去,道:“孩子过生日,叔叔要送点礼物也不知道买什么,您替我买了吧。”

杨帆也没推,直截了当地说:“那天跟你说了,吻合器想进常规,现在不可能。”

“不提那茬,我是说,指导地方医院使用化疗药那事儿,今天的晨会您可是已经提了。”小唐笑眯眯的。

杨帆也是一笑:“你狗鼻子啊?”

“可这具体哪种药最适合农村病人,最后能纳入医保,主任您的指导可至关重要啊。”小唐还是把话挑明了。

杨帆把车开出去,笑着说:“今天的事情就是个开头,只要这个病例成功了,就有推广的可能。典型树好了,往后的路也就铺开了,我这份大礼你可得接得住,受得起。”

小唐兴奋地连连道:“那就拜托杨主任了。”

“不过我提醒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傅院长在位一天,他的意见我是不能不考虑的——就比如今天,庄恕带着陆晨曦上了手术,没有他的签字,怎么可能呢。”杨帆收了笑容,神色有些阴沉。

小唐听了这话也有点急了:“又让她上手术?这个老傅,自己手术都不行了,还惦记安插亲信!”

杨帆又别有意味地笑了:“傅院长手术行不行,轮不到你来说,他自己会说的。”

“好好好,难得今天有空,我请您去喝杯好茶。”小唐知道杨帆就好这口,将杨帆带到一处他朋友新开的茶楼,虽然位于繁华地段,但环境幽雅,深谙闹中取静的意味,安静的茶室里除了古琴曲《春江花月夜》低回婉转,绝无其他声响。

杨帆把玩着手中的闻香杯,看了眼茶叶和各色器具。他是懂行的,知道都不是俗品。对面小唐拿起紫砂壶,为他斟上一杯,挑了个他能入耳的话题:“听说美国总部已经批准了子轩的实习申请,这种机会,可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才能得到的啊。”

“还好,没给他爹丢人。”对儿子杨子轩,杨帆一向还算满意。

“一般人就算跟子轩一样优秀,也没有像您这么能干的爹啊。到美国上本科,顺利进大公司实习,可不是学习好就能做到的。”小唐这恭维话里信息量颇大,杨帆闻言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跟那边的HR说清楚,他如果不合标准,该怎么办怎么办;就像你们的吻合器,要是有半点质量问题,我们仁合心胸外科也绝不会用。”

小唐立马赔笑道:“那是那是,我们老板愿意花钱供子轩留学,从实习期就培养他,那是因为人才难得;杨主任愿意用我们公司的器材,不用其他公司的产品,那也是因为我们的产品无可挑剔。”

杨帆被他嬉皮笑脸地绕得有点烦,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小唐道:“我们的吻合器,您科里也用了一年了,统计结果也出来了,确实降低了并发症的发生,可以作为手术常规进货了吧?”

杨帆挑眉:“常规!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一个吻合器八千到一万块,有的病人一下需要两个,又不能公费,怎么可能作为常规,让所有手术患者都用呢?”

“一两万块,说少是不少,但是跟命比起来,这钱可真不多。用上它就能不得并发症……”小唐说到这儿,见杨帆冷冷看他一眼,立马修正措辞,“……是是是,准确地说,是减少并发症。”

杨帆哼一声:“减少也得看跟谁做手术比,陆晨曦这两年术后的并发症、瘘发生率是零。”

“陆晨曦这朵奇葩不是已经给轰到急诊去了吗?您看,现在没有人抵制吻合器了吧?”

“什么叫没有人?傅院长上个月开会还说了,临床医生应该提高操作水平和诊断水平,不能离开仪器都不会做医生了。”杨帆板着脸说。

小唐不甚在意地一笑:“傅院长,昨日辉煌了吧?”

杨帆脸色缓和,微微一笑,喝了口茶。

这个时候,院长办公室里,媒体对傅博文的采访,即将开始。

傅博文有些发怔地坐在沙发上。记者们扛着摄像机来到的时候,他正在打辞职报告,就被记者堵在了办公室。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然而这一次,当听到“我们不请自来,就是想抢这个新闻——您在移植手术上再一次创造了辉煌,尤其是这个病例,如此特殊”的时候,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慌乱,慌乱到他只能以面无表情来努力掩盖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慌到他甚至无法拉下脸,用一个“忙”字,拒绝这个采访。

他怕,怕得好像一个马上要被行刑的罪人。

他就那样怔怔地坐着,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客套了什么,应付了什么,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摄像机支好,随机屏幕里显示着自己紧张端坐的画面,开机键按下,机器顶上红灯亮起。

逃不脱了。

审判开始了。

他想。

然而人总还是要尝试挣扎的。溺水的人,也会本能地仰起头去寻找空气。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病人,也是一个很正常的手术……没什么可说。”

“这怎么是普通的病人呢?这是一个家庭悲欢离合的故事,这是……”

“在临床上,不讲情感故事。”

“院长,我们是报道移植课题多年的。又做了功课。从临床上,这也是个很不同一般的患者,肺静脉曾放置过支架,后粘连塌陷……”记者如数家珍地说着患者的情况。

做过功课,真的是做过功课……从前多少次的采访,从没有一个记者,能够这么详细地了解到手术内容、手术方式……傅博文心中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恐惧到感觉不到恐惧,木然地问:“谁跟你们介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