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研究感染

天色已晚,庄恕把陆晨曦带到自己办公室,给她倒了热水,两人静静靠坐在沙发上。陆晨曦面色疲惫,喃喃地自语:“陈绍聪已经起不来了,明天我不能休息,我得在急诊盯着,钟老师家你替我去吧。乔姨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事儿都不愿意麻烦我们,但是她身体确实不好,有高血压,你替我们看着她吧。”

“嗯,我请好假了,我会去的。”

陆晨曦长出一口气:“当时他抢着要上器材车,我们谁也争不过他。他说要跟司机说话怕他打盹儿,我们一想也是,钟老师跟谁都合得来,司机师傅也愿意跟他聊天,就让他去了。谁想到就这么几十公里,还遇上这种事……我们当初要是搬东西手快一点,早一分钟发车,也许就错过去了。”

庄恕摸摸她的头发:“你不要自责了,这种事情,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突然觉得好累。”陆晨曦疲倦地合上眼睛。

“你们在医疗队一直紧绷着,精神都是高度集中,也没休息好,加上发生这件事情,体能和精神上一定都到了极限,我送你回家休息去吧。”庄恕温言道。

陆晨曦轻轻摇头:“我不想回去……我躺在床上就想哭,就让我在你这儿待一会儿,行吗?”

“我拿件衣服给你盖一下,你睡一会儿。”庄恕起身从椅背上取下一件衣服,让陆晨曦躺在沙发上,给她盖上衣服。陆晨曦往后挪了挪给庄恕让出地方,庄恕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陆晨曦看着她,眼中有难得一见的脆弱:“明天的急诊里再也看不到钟老师了,庄恕,聘期结束了你能再续签吗?我希望你留得久一点。”

庄恕温柔说道:“我……我也想留下。”

陆晨曦长长出了口气:“傅老师退休了,钟老师也离开了我们,现在我在仁合,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庄恕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握着她的手。

陆晨曦喃喃地道:“之前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谁都打不倒。失恋算什么,踢出心胸外科也不在乎,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可是今天,我感觉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坚强了,或许是因为你吧,心里有了一个依靠,人就会变得脆弱。”

庄恕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安慰她:“没有人能永远冷静坚强,我们都一样。”

“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看见了生命的无常,我有点怕了。我想抓紧一切机会,和珍惜的人在一起,我害怕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庄恕,我……我有点想结婚了。”陆晨曦眼睛已经快睁不开,迷茫地轻声道。

庄恕把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贴着,没有说话。

陆晨曦呜咽地低语了一句:“我……我真想钟老师啊……”终于陷入了昏睡。

庄恕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以极低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没想到这次回来能遇见你。现在的仁合医院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有的人让我很敬重,有的人让我很无奈,有的人让我……难以面对,更害怕伤害她。我不知道我想要做的事,离开了钟叔叔,自己还能撑多久……”

房间里一片沉静,窗外的月光通过百叶窗,洒落在地板上,也照在庄恕瘦削的脸上,他的神情十分茫然。

陆晨曦蜷缩在沙发里,睡得很沉。

突然,茶几上庄恕的手机振动声响起,他立刻按住不让声音吵醒陆晨曦,低头一看内容,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林皓病危。他连接的监护器屏幕上,心电图曲线杂乱,仪器警铃响起。而他表情痛苦,半张着嘴,呼吸困难。

林欢抓着父亲的手叫道:“爸!爸!您别着急,大夫马上就来了!”

护士拿着几瓶药液冲进门。

庄恕跑进病房,做心外复苏、疏通气道,看了眼最新的肝肾功能结果,他难过地道:“上呼吸机。”

病床上的林皓却突然发出声音,庄恕忙凑过去,听林皓艰涩地说道:“我不上……不上呼吸机,叫林欢来……”

林欢上前抓起父亲的手叫着:“爸!我在,我在呢!你说吧。”

“……要和你妈妈好好地生活……别怕,即使我不在了,还有家人……”林皓看了眼庄恕,“有你的家人……爱着你。”

庄恕忍住悲痛把头低下。

林皓嘴里喃喃地念着:“庄大夫……”庄恕上前抓着他的手。林皓艰难地道:“庄大夫……你……你……”林欢抬眼看看庄恕,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满。

庄恕对林皓低声道:“对不起……”

林皓痛苦地喘不上气,停止了呼吸。监护仪传来持续的报警声,显示出一条直线。

林欢号啕地哭喊:“爸!爸!”林母也上前伏倒痛哭。

庄恕难过地闭上眼睛。

林欢哭了一阵,猛地起身将庄恕推出病房,一边向外推搡着一边大叫:“你为什么没救活他,为什么?手术不是很顺利吗?你是什么专家!我爸感染都是因为你!我爸的死你要负责!我要告仁合!我要告你!”她捶打着庄恕,不停地斥责着,医护上前把她拉开。她满脸是泪,挣脱开护士,喘息着盯着庄恕。

庄恕眼中含泪,向林欢深深鞠躬:“对不起,林小姐。”

林欢恨恨地看着他,流着泪慢慢地走回病房。

庄恕转过身,神情木讷地往前走着,眼泪终于流了出来。闻讯赶来的陆晨曦站在不远处,两人对视,庄恕双眼通红。陆晨曦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别难过了,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办法。”

庄恕轻轻地推开她,怆然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的亲妹妹。”

陆晨曦一愣:“林欢?”

“现在我该告诉你了……我是谁。”庄恕哑声道。

陆晨曦呆呆地看着庄恕:“你……是谁?”她一脸茫然不解,“你在说什么?”

“二十九年前,有一位车祸患者,在仁合医院抢救脱险,他的夫人在当天生下了他们的女儿。不幸的是,若干小时之后,这位伤员因药物过敏而死亡。官方的定论是,伤员的责任护士张淑梅因为疏忽,取错了药物,给标明青霉素过敏的伤员输入青霉素,而不是医嘱上开的利多卡因,造成了这起医疗事故。”

陆晨曦怔怔地看着他,“你,你说的这个伤员,这人是我的亲爸爸啊!”

“我就是张淑梅的儿子,小斌。我母亲始终不承认她拿错了药物,一直申诉,但没有结果。所以,”他凄然道,“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能证明我母亲是冤枉的。那么,我母亲就是那个害你失去了生父的护士,你们一家人心中,那个玩忽职守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