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试白马忽惊官驾,品红花酣战香茗(第4/5页)

寻常点茶时,皆要先将茶叶碾碎成末,而今蓂荚先以茶末冲了半盏茶汤,再用茶叶冲另一半茶汤,目的便为了应这“归去来”兮,却又不会因全用茶叶而损失茶味,可谓思之周妙。而末后一句瑞草,既指香茗,又正好喻作尧帝庭前之瑞草——蓂荚。

“妙!”石琅玕率先抚掌道,“好一个归去来,好一个凤鸣瑞草。蓂荚姑娘这茶,非但全合了茶令,更兼说了两位的故事在里面,实在是个妙令!”一番话说得蓂荚脸色浮红。

待大家尝罢蓂荚的茶,光波翼笑道:“我也来调一盏。”说罢取了小兰花纹的青蓝色茶盏,点了四盏碧绿的碧螺春茶。

光波翼端起一盏茶自己先啜饮一口,随后挥动双臂道:“蓂草碧,荚叶青,蓂荚入口双羽轻。”双羽也正喻自己之名——翼字。

“哈哈哈!”琅玕高声笑道,“好你个归凤兄,真是羡煞鸳鸯羡煞仙啊!”

光波翼也哈哈大笑,蓂荚却羞得转过身去。

南山走到石琅玕面前喝道:“有什么好笑的!哥哥同姐姐原本便是天生一对。现在轮到你了。”

石琅玕忙止住笑声道:“别急,咱们还没品尝归凤兄的茶呢。”说罢先端起茶盏尝了尝,说道:“嗯!还是归凤兄这茶味道最好,丝毫未失了本来气味。若只论茶品,只怕要评作今日的上上品了。”

光波翼笑道:“琅玕兄谬赞了。”

石琅玕道:“好,总算轮到我了。”说罢也选了明黄色茶盏,也在茶中加了红花,大家正各自疑惑,只见石琅玕将调好的茶盏举过头顶,在众人面前徘徊了一回道:“南水赤,山岭黄,南山脚下石彷徨。”前两句与南山的令极似,末后一句的石字既比喻自己,美石——琅玕,又与“实”字谐音。

南山叫道:“喂,你这摆明是抄袭,不能作数!”

石琅玕道:“在下才尽于此,也是无法了。”

南山道:“石琅玕,你这算什么?你若想送礼便正大光明地送礼,嘴上说要同我们斗茶,却又故意输给我们,未免太看不起人了!今日你吩咐商号的掌柜,不许收我们银子,又安排人到水边给我们送酒送菜,我都还没同你算账,谁知你又来这套!”

石琅玕忙道:“在下明明都是好意、诚意相待,姑娘怎说我是看不起人?在下确实觉得姑娘的茶令行得好,在下又没什么更好的,不得已只好模仿了姑娘的,还望姑娘见谅,宽宥宽宥。”

光波翼微微笑道:“琅玕兄不过是同咱们开个玩笑,何必介意?”

石琅玕忙笑道:“是啊,是啊,南山姑娘原本是个爱说笑的,今日怎么认真起来了?”

南山气呼呼道:“谁爱同你说笑?斗茶便斗茶,若是这般不认真的,又有何趣?”

石琅玕躬身作揖道:“是是是,姑娘教训得极是,在下知错了。只是既然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这首轮茗战,在下推选南山姑娘为头名。”

南山闻言更加气道:“石琅玕,你明明知道哥哥、姐姐行的茶令都远胜过我的,又偏偏要推我作头名,你是不是专门寻我开心?是不是成心拿我取笑?”

石琅玕忙道:“姑娘又冤枉在下了。不错,蓂荚姑娘与归凤兄的茶令行得确实好,不过,在我心中,姑娘却当真是头名,谁都无法胜过。姑娘便是倒碗凉水来,在我眼中也是最好的。”

南山闻言大窘,道了一个“你”字便再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转身便跑,蓂荚忙追她而去。

光波翼看了看琅玕,欲言又止,石琅玕却竖起手掌,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归凤兄想说什么,在下或许太莽撞了些,不过我对南山姑娘却是一片诚心。”稍后又道:“归凤兄可愿再听我说几句闲话?”

光波翼微微点点头,石琅玕伸手请光波翼坐下,自己也落了座,将刚刚调好的那盏红花茶一饮而尽,说道:“不瞒归凤兄,在下今年已二十七岁,见过的各色女子数不胜数,可谓阅人无数了,之所以至今尚未娶妻,想必归凤兄也能体解个中缘由。”

光波翼道:“既然琅玕兄阅人无数,投缘的或许尚未见到,其中总不乏德貌齐全者吧。”

石琅玕嗤笑一声道:“什么德貌齐全,那些个所谓贤淑女子,不是机心重重的猫面母老虎,便是不通人情事理的呆子,哪里有什么可敬可爱之处?更不必说那些连贤淑两字的边都沾不上的女人了。”

光波翼微笑道:“在下没有通心术的本事,也见不到那些女子内心,不过既生为人,便难免有七情六欲、三缺五短,天下之人,无论男女,谁又能十全十美呢?或许是琅玕兄见得深入了,便未免过于苛刻。”

石琅玕轻轻摇头道:“或许吧。古语云:相由心生。这话半点不假。我见那些女子,即便是世人认为貌美如仙的,也难免透出一些内心的俗恶气来。我也自忖,或许世人便皆如此,不过是因为我独独能见到,故而心生反感,而其他人见不到,却反倒能坦然接受了。只是我不甘心,便一直未娶。本以为有朝一日,或者我屈了心意,勉强娶一个姑娘,为石家传宗接代。”边说边以折扇轻轻敲打自己的左手掌心,又道:“抑或便这样孤老一生。”

光波翼凝视琅玕问道:“你当真如此看重南山吗?”

石琅玕道:“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如此聪慧、美貌、纯真、无邪。”

光波翼道:“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便只会见到她的好处,却不见她的短处。”

石琅玕却摇头说道:“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率性却并不任性,更不刁蛮,心中十分明白轻重。聪明却没有机心,虽然顽皮,却总是顾及他人感受。归凤兄不妨回想回想,她那些作为,哪一般、哪一件不是顾了她姐姐,不是顾了你?若说短处,恐怕只有一个,那便是归凤兄你。”

石琅玕说罢用折扇指了指光波翼,又道:“其实她明知我一番好意,却处处与我为难作对,全是因为她一心一意只喜欢归凤兄你一人。她不想被任何人从你身边带走,她害怕失去你,甚至不愿与你分离一日半日。可惜,她不知道,你口口声声喊她作妹妹,心中竟当真只当她作妹妹。这实在对她不公平。”

光波翼道:“琅玕兄,你认识南山不过两日而已。”

石琅玕道:“对我而言,认识一个人两日与二十年,并无多大差别。”

光波翼又道:“对南山而言,她却只认识你两日而已。”

石琅玕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想请归凤兄帮个忙。”

光波翼看着琅玕,等他下文。石琅玕续道:“我想请归凤兄为我做媒,劝说南山姑娘嫁给我。此事换作旁人断做不成,纵使蓂荚姑娘出面,她也必不肯听,只有归凤兄的话,她多半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