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死攸关

瘦猴外出办事回来,一个陌生人斜刺里从巷道冲出将他拦住,令他将一封信带回。瘦猴瞄瞄对方,心想,你什么鸟人,凭什么要我给你做二事?手往袖里一抄,歪嘴笑笑。陌生人脸上立刻发狠,当胸将他一推,同时腾出一只手掏出两块碎银,冷冷道:

“给!”瘦猴见对方出手不轻,抬手揉揉胸口,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接过银子问:

“捎给哪个?”

陌生人答:“柳依依。”

瘦猴觉得奇怪,将银子与信揣入怀里。

瘦猴回到康府北大院,进个园,转过春山,远远听到藤花书屋有琴声传出。瘦猴一直搞不清,四奶奶为什么一个人住在个园而不住在前面楼里。个园虽说景色好,有朱楼绣阁,四季假山,可多孤单多冷清呀,特别刮风下雨,一个女子待在这,咋不害怕的?四奶奶喜欢弹琴,瘦猴印象中每次进个园都能听到她的琴声,就像大奶奶喜欢雀牌、死掉的三奶奶喜欢唱戏。三奶奶也真可怜,天仙似的人,居然失踪了——不,听说被火烧死了,但这话不能讲,除非你不想活了!

瘦猴走到藤花书屋门口,丫环锦儿从里面迎出,一撅嘴:“你跑来做什么?”

瘦猴说:“有封信送给四奶奶。”

锦儿手往前一伸。

瘦猴想看看四奶奶弹琴的样子,不肯把信给她,说:“这信很要紧,我要亲自交过去。”

锦儿嘴一撇:“猴气!”堵着门不让进。

瘦猴晓得锦儿的厉害,打躬作揖央求,锦儿仰脸不理。没法,瘦猴只得服软把信交出。

柳依依看完信,几乎一分钟没耽搁,立刻换衣服,离开藤花书屋,到前院轿房叫了一顶轿子。

从东关街出来,到雀笼巷巷头,一个挎朱漆篾篮的村姑果然在路边等她。村姑引着轿子拐拐弯弯向前走,在一座茶馆前停住,柳依依下轿跟村姑进去。

茶馆小小的,一面临水,很是幽静。走过狭窄的楼道,柳依依被引进一间光线有些暗的雅室,一个身腰粗壮一身红衣的人背对门口站着,一张脸对着窗外。柳依依盯着那副粗壮的背,特别那一身红衣,很快认出是谁了。那次在盐场指挥手下人将一个触犯帮规的盐花子打得鬼哭狼嚎,皮开肉绽的就是她——大脚红娘子。她是江淮女盐匪的头,她那双比男人还要大许多的大脚片子,特别是那从头到脚的一身红,给柳依依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请你告诉我,我哥哥怎么啦?”柳依依迫不及待问。

大脚红娘子终于转回身,冷冷地对柳依依说:“他被缉私营抓去了。”

柳依依脑子里“嗡”的一声,两眼一下瞪直了:“什么?我哥落到官府手里了?”

“豁啷啷!”大脚红娘子将一只黑布包掷到桌上,“你要想法救他。这是一包价值不低的金银珠宝与一张八千两的银票,供你办事。”

柳依依直摇手:“不,他是我哥,银子我花。他被关在哪?你快告诉我。”

“缉私营大牢里。”大脚红娘子将脸转回窗口,冷幽幽道,“银子我们有得是,你不必惜乎,差多少,跟这家茶馆老板说一声,我会让人带过来。记住,这事务必抓紧办,一刻耽搁不得。”说完,大脚板“吧哒吧哒”一阵响出了门。

雅室里立刻空空静静,柳依依胸口扑通扑通急跳,耳朵里嗡嗡响,心里一急,眼泪下来了。哥哥本有命案在身,这一下被抓住,定是死罪,怎么了得?

柳依依回府立刻找守信。守信到盛元盐号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柳依依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直等到晚饭后很久才把他等回。原来康世泰闻知大盐枭草上飞被捉,担心守信与他牵连,将他叫到南大院进行了询问,确信并无瓜葛后,这才放心。

谈话结束,刚巧北桥掣验所的所大使裘一丰上门,于是陪他一同吃饭。

守信见依依眼角含泪,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问怎么啦?听依依一说,万分惊愕道:“是吗?有这回事?这可了不得呀。”

柳依依一下跪到地上,珠泪滚滚:“你知道的,我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就剩一个哥哥,再没有别的亲人。求求你看在我这两年侍候你的分上,救我哥哥一把,保他一条命吧!”

守信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忙不迭将她扶起:“这是干吗?这是干吗?快起来!快起来!我肯定救他,肯定的!这还要你说吗?我跟他谁跟谁?不哭,不哭,让我想办法,赶快想办法。”

柳依依坐回凳上,掏出丝绢拭眼泪:“你跟缉私营马管带很熟,求你赶紧找他,救救我哥。”

“当然当然,我一定抽空去办,你放心。”

柳依依将那包金银珠宝与银票往守信跟前推推,守信瞥了一眼,笑道:“这是干吗,大脚红娘子想到哪去啦,我找马向山还用得着这些?即使需要,也不必让她掏呀。”

当晚守信宿在藤花书屋。第二天早饭后,柳依依一次次催守信出门,守信走后,她一直不停地在屋里转悠。缎儿劝她弹弹琴,打打岔,她全听不到。临近中午守信从外面回来,依依立刻叮问情况。守信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道:“找过他们了,没大事,你别烦。”

柳依依得寸进尺:“我想见我哥一面,你跟马管带说一下好吗?”

守信想了想说:“现在关键是救你哥一命,想见面,万难。缉私营的规矩你不懂,别说你了,就是我,也都没法跟他一见。对不起,你就耐着性子等等吧。”

依依信以为真,叮问,是关在死囚牢还是一般大牢?能吃饱吗?可以送点东西过去吗?到底什么时候放人?

又过了两天,依依见守信什么好消息也没带回,急了,之先饭还能吃下半碗,到这会儿就有些咽不下了。守信被缠不过,只得好言哄骗:“这事急不起来。你哥走的私盐太多,又有命案在身,麻烦得很,非费一番大周折不可。”

又是几天过去了。这日,柳依依又接到一封陌生人来信,信上歪歪倒倒一行字:

开刀问斩仅剩两天,切切抓紧!

随信附一万两银票。

柳依依脸一下白了,到处找守信追问哥哥情况。可守信开始逃避,连续两天宿在丽芳屋里。熬到中午吃饭,柳依依没一点胃口,两眼忍不住盯住守信。饭桌上有亢晓婷、丽芳及孩子们,柳依依不便对守信发问。继业不安分,两眼不打转地盯住柳依依看,冲坐在旁边的小弟继贵做鬼脸。亢晓婷脸板得像白石板,举起牙筷抽到继业头上,继业双手抱头,龇牙咧嘴不敢动。丽芳面对这一切,默默扒饭,不出一点声音。

守信吃完,起身而去,柳依依忍不住跟出去。守信头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柳依依追上去扯住他衣袖,急眉火眼着:“我问你,你是不是在骗我,根本就没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