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兄弟之死(第2/4页)

陈碧水说:“你把小龙丢在家里吧。老人家病身子,别碍了孩子。”

香芸嘻嘻笑:“大姐姐说得是,不过,我会当心的。”

陈碧水坚持:“不,还是丢在家里吧。”

香芸格格笑:“这可使不得,刚才我都说了,我爹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小龙乖乖,一再央求,要把小龙带去,让他好好看看,不带怎么行呢?”

陈碧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香芸为难:“怎么说呢,依我心情,回去看过一眼就回,我又不是大夫,守在身边有什么用?可既回了,只怕由不了我了。养儿养女一场,图的什么?不就图的临了有个相伴?”

陈碧水一时找不到话说。

香芸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住大姐姐,府上这些日事情多,按理说我哪也不该去,帮着大姐姐分担些才对,我粗手笨脚,大事不会做,跑跑腿总行吧?却扭头拔腿走掉了,真不像话呀,还望大姐姐大人大量,不要见怪!不过香芸迟则后天,快则明儿,一准回来!”

陈碧水见香芸说得在情在理,倒有些不过意,说:“能早点回来最好。不过,既回去了,也该好好陪陪老人。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来不及备礼了,你就代我向老人家问个好吧。”

香芸笑道:“谢谢大姐姐,心意领了。”

就走了。

可陈碧水万想不到,香芸这一走,竟再也没有回来。原来在此之前,香芸与贵子悄悄联系上了。贵子听从香芸的话离开扬州后,在镇江开了一片生丝铺,兢兢业业两年做了大掌柜,生意很火。香芸见康家败落到这种地步,心早冷了,决意投靠贵子。

知道他已娶妻生子,但无所谓,心想,一切事在人为,没有一辈子的铁桶江山,做小的未必永远处人之下,不是说刨灰还有发热的时候吗?于是让杏儿早早将金银细软转移出来,由父亲悄悄雇了一条船在东关码头等着,抱着小龙,投奔了镇江的贵子。

蓝姨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辗转反侧地在榻上想:非常时期到了,我可万万不能生病,万万不能倒下!无论如何要撑下去!一直撑到守诚回来呀!蓝姨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接过小月递过来的参汤勉强喝了一口,稍定了定神准备出门。

“太太又上哪?我陪你去?”小月追着说。

“不要,我没事的。有空你到厚德堂掸掸尘,那边几天没有人收拾了。”

蓝姨出了清和堂,穿过天井角门,往喜字大院走去。

喜字大院里静静的,亢晓婷房里的丫环红云跟厨房里一个剥葱打杂的丫环伏在桌上玩纸牌,红云见蓝姨一脚跨进,一张脸涨成大红布,一下撇掉手里纸牌,离开凳子往墙边退,低头哆嗦道:“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太太过来,却在这里”

蓝姨温和地打断她:“好了好了,偶尔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转脸对那厨房丫头说:“你回厨房去,没事别到后院乱窜。”

厨房丫头脸吓得粉团一般白,弓腰缩头直往外跑。

蓝姨问红云:“你奶奶呢?”

红云答:“回娘家去了。”

“几时回来?”

“奶奶没说。”

“怎没让你跟着去?”

“奶奶不要。”

蓝姨见桌上乱乱的,说:“没事把屋里收拾收拾,别尽想着玩。”

红云低头答应:“奴婢记住了,奴婢这就收拾。”

从亢晓婷屋里出来,蓝姨隐隐听到一阵琴声从后面传来,婉转抑郁,凄清悱恻,如泣如诉。毫无疑问,这是柳依依在弹。柳依依搬进这所大院后蓝姨慢慢发现,她跟别人不一样,话少,饭桌上没一点声音,特别那眼神,阴阴的,暗暗的,像一团化不开的黑云。直觉告诉蓝姨,这个人一定怀着大心事,很大很大的大心事。什么呢?蓝姨没闲空琢磨,但蓝姨觉得守信应该清楚。

走进后院,碰到丽芳带着继贵在花园折梅枝,微仰着的脸正对着一抹阳光,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笑。蓝姨心想,她真好性情,府里人都能像她一样,日子保准安安逸逸太太平平。

丽芳看到蓝姨过来,忙不及地上前招呼,要儿子行礼,并请蓝姨到屋里坐。蓝姨说:

“罢了,也没什么事,随便过来看看的。今儿这么好的阳光,红梅又开着,在这里看看风景真好。”停了停问,“可有守信消息?”

丽芳白搭着眼:“哪有呀,自从那天以后,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蓝姨摸摸继贵白嫩的小脸,问:“五岁了吧?”

“快告诉奶奶,几岁了?”丽芳温柔含笑地盯着儿子说。

“五岁。”继贵仰着小脸回答。

面对这一对母子的祥和安乐,蓝姨心里升起一种酸涩的羡慕。

“府上这段日子不太平,让你跟孩子受罪了。”蓝姨说。

丽芳低眉顺眼地笑道:“我们倒没什么,要说遭罪,老爷遭的罪才大呢。”

蓝姨说:“这话倒也是,不过,会好转的,会的。”

从喜字大院出来,蓝姨进了福字大院。走到里屋,蓝姨吓一跳。修竹雨衣衫不整,额上不知在哪擦破了皮,喘喘地坐着,纹儿头发凌乱,一张脸红赤赤。蓝姨吃惊地问:

“你们这是怎么啦?打狼还是捉虎的?”

修竹雨没想到蓝姨这一刻进来,连忙起身让座。蓝姨哪顾得坐,盯着问:“说话呀,到底怎么啦?”

修竹雨耷下眼皮,苦笑道:“能有什么事,给守慧戒烟呀。”

纹儿跟着插嘴:“三爷之先跟我们说,一旦烟瘾发作,要我们拿绳子绑他,绳子是他自己准备的。可我们真的去绑了,他又死活不答应,还把奶奶推了个跟头!”

蓝姨惊诧地望住修竹雨。修竹雨一身疲倦,两眼对着地上苦笑:“真拿他没法,跟打仗似的。”

蓝姨问:“绑上啦?”

修竹雨点头。

蓝姨一声叹,起身走到修竹雨一侧,细看她额上伤:“疼吗?”

“还好。”

“这个老三,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修竹雨无奈道:“也不能怪他,他也恨呢,可烟瘾一发作,全由不了自己。”

蓝姨见修竹雨如此体贴大度,十分感佩,心里不忍道:“等一会儿,我让人送膏药来。”

修竹雨说:“不必了,就擦了点油皮。”

“防止发炎。”

“不会的,洗脸小心点就是了。”

停了停,蓝姨问:“他这会儿可在书房?”见修竹雨摇头,心想,不在书房,一定是在罗影的灵屋,起身道:“我去看看。”

修竹雨拦她:“不,你别去,这一会儿他最怕见人。”

蓝姨望着修竹雨,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一直噙着眼泪的纹儿终于忍不住了,气促道:“我们奶奶到这会儿都没吃中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