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凯特琳(第2/3页)

“你想干什么,凯特琳?”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问。

“我不知道。”我说。我尽量不哭出来,但还是没忍住。我红着脸,哭哭啼啼,傻傻地流下卑微的眼泪,不到六秒钟的时间里,就从无声到歇斯底里。“我想见你。我想你。”

“别想我,”塞巴愤怒地说,“我不用你想。”

“我能进来吗?”我可怜地祈求道,“一切发生之后,我只想聊聊。你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塞巴长叹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某个枪战游戏正在发出重击声。

“没什么可聊的了,不是吗?”他说着,默许我走进走廊——他没有关上前门。“我们是有过关系,但现在结束了。”他撅起嘴,不愿正眼看我。“我很抱歉……你知道的。你一定觉得很糟糕。但是……该放手了,宝贝,好吗?我们要继续各自的生活了。”

“你一点也不在乎吗?”我仍旧啜泣道,那么傻,一点都不像我,我抓住他,紧紧攥着他的T恤,希望他抱住我,亲吻我湿湿的脸庞。以前我这样的话,他总会这样做。

我去见他的原因——除了希望他还爱我——是想告诉他,我没去做人流手术:那天他要参加重要的大学橄榄球比赛,没能跟我一起去做手术。我当时告诉他没关系,但我也许应该说:“你是个超级混蛋,塞巴斯蒂安。”可我不能那么做,因为也许,也许他会改变主意,跟我复合。我觉得自己恶心,如果我去参加《杰雷米·凯尔秀》(2)之类的节目,我一定会往自己头上扔鞋。

那天到来时,我做不到了。我起了床,冲了澡,拿上背包,然后……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我对自己说,你会穿着这样的裙子,去做人流。而那一刻我已经清楚地知道,我做不到。我也很惊讶。我相信,女人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我从没想过,如果我处于那样的场景,我会选择生命——不过如果真的认真想想,结果其实很明显:妈妈选择了我。我紧紧地抱住自己,在床上蜷成一小团。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待着,好像能忘记时间,让这个小生命停留在我肚子里,永远这样下去。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妈妈病得厉害,也不知道我有50%患病的可能。如果我得病了,还有50%的可能会遗传给我的孩子。我尽最大努力忘掉这些事,因为面对未来已经够难了。我希望,做决定的是现在的我,而不是未来某一天的我。但做决定毕竟没那么简单。我只想有个人告诉我,我现在的选择是对的。

我要告诉塞巴斯蒂安。我觉得,他也许会跟我有一样的感觉。我们可以一起要这个孩子。可是,当我看到他的表情时,我肯定他最不想知道的,就是我还在怀孕。妈妈跟爸爸分手时,在他脸上也看到了这样的表情吗?

“我在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吗?”塞巴说着,又回头看了看游戏枪的方向,“一遍遍地重复,有什么意义吗?好了,姑娘,冷静一点。你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那么冷酷的眼神,出自一个完全离开我的男孩,他放弃了我们该有的一切。我忍不住一直哭,眼泪从我脸上滚落,而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

“上帝啊。”塞巴摇摇头,把门关上一点,“你太过分了,你不明白吗?一开始,我是喜欢你,但是你……被你毁了。我为别的所有事抱歉,但那不怪我,姑娘。是你没好好复习……我通过考试了。”

他砰地关上了门。

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一直到寒风把脸上的泪水吹干。我想,好了,就这样了,我不会再为他浪费一秒钟,即便我知道还放不下,但能想想也是一个开始。然后,我去上班了,回到脱衣舞俱乐部的酒吧里干活。我在春季学期末才找到工作。当我带着稍微丰满的胸部,拜访老板时,很容易就回去工作了。他完全是个变态,但我能对付他。

我又看了看手表。换班的人随时都会来。然后,我会回到贝基那里。她整晚都和男朋友待在卧室。我会一个人坐在客厅,问自己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妈妈,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门口的珠帘叮当作响,我抬起头,本想看到曼迪笨拙地移动。她会穿着人造皮大衣,粘着厚厚的假睫毛,夸张地走进来,连台上的舞者都要扭头看一眼。但我看到的不是曼迪,而是我母亲,后面还跟着姥姥。

我转过身,走向酒吧后的办公室,希望能藏起来,甚至走到恶心的男女通用员工厕所里,想从小窗挤出去。可没一会儿,她们跟着我进了昏暗的小办公室,看到我站在角落里,像个傻瓜一样。

姥姥上下打量了我,看到我紧身T恤上的维纳斯标志,松了一口气。“好了,她至少穿上衣了。”她说。

我想大声笑出来。她们赶到这里找我——妈妈和姥姥组成一队,就像头发灰白、将要退休的老警察,违背自己的意愿,跟一个意见不合的新手搭档,一起处理最后一个案子。妈妈和姥姥脸上都是担忧和愤怒,但是两个人一起,却又有点滑稽有趣。

妈妈就像一位母亲一样看着我,好像她能理解我。我想抱住她,但又不想打破这一刻。

“地方不错。”妈妈说着,环顾了四周。办公室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排风扇,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桌上放了一个烟灰缸,里面满是烟蒂,工作场所不准抽烟的规定,在这里不太管用。

“我很抱歉,”我不安地说,“我知道,我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还有所有事。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你们,我期末考试没通过……让我怀孕的男孩,我不打算再跟他约会……他不知道我把孩子留下了。”

我说话像是在挑战,末尾似乎应该跟上一句“你们打算怎么办”。

“噢,上帝啊,你这个傻丫头,”妈妈说,“我泄露了你的身世,打破了你的宁静,也是够蠢的,是不是?我很抱歉,亲爱的,到这儿来……”

她伸出双臂,我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二十岁的我,仍然需要妈妈的拥抱。我估计,等我抱着自己的孩子时,还会需要妈妈的拥抱。

“你不用解释,”妈妈说。我闭上双眼,把脑袋靠在她怀里,“我想,要跟日渐衰老的母亲说,你怀孕了,而且没有未来,似乎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面对她直言不讳的评价,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我觉得没必要说。

姥姥还站在门口,抬头盯着走廊,就像害怕遇到一场突袭。“嘿,凯特琳,”她说,“你的老板,他是黑手党吗?是亚美尼亚人吗?”

“不,我想他是希腊人,”我告诉她,“他妈妈在这条路上有一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