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两难(第2/3页)

“成年人的事情!”本奚落地说,“你怎么看,哈里?你一定深感荣幸能被伟大的伊莱哲·里德尔贬低吧!”

“我觉得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听这些话,”我说,“我一个字也没说过。”

“非常明智的男孩,”伊莱哲说,“更有理由把他送到俄勒冈去了。”

“你休想把他送去任何地方,”本警告他,“我会对这件事做出决定。”

“你的决定全是错的!”伊莱哲大叫,“你坚持让你这个男孩公开露面,甚至在你已经和爱丽丝订婚之后。而且你这样不慎言行——我已经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给你擦屁股?你在沿海地区、在林子里、在宅邸的那些调情,必须结束,本。他必须去俄勒冈,要么他就必须彻底消失。只有这两个选择。”

“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提这种要求?”

“我是你的家长!”伊莱哲命令道,调集起某种奇怪的嗓音,某种使他的声音充满力量与深度的气魄,“我是一切的创造者!你拥有的每样东西,你的整个世界,包括你这条性命,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就是你的上帝!他必须走!他必须离开花园,本杰明·里德尔,他现在就必须离开!”

伊莱哲的话语在房屋里回荡,那声音的力量让我惊讶,因为我感觉他好像就是上帝本人,要把我逐出伊甸园。我有点想逃出房间,带着耻辱向东启程。本也感觉到伊莱哲话语的影响,因为他没有马上出声。伊莱哲不再说话,而是气喘吁吁地站着没动,他的脸通红,手指竖起。我意识到,只有我的介入才能平息这场争执。

“我不知道你当着宅邸里工人的面,那样继续下去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对本说,因为我听懂了伊莱哲提到那个木匠的用意,他在一天下午无意中撞见了本和我,当时我们在进行有伤风化的活动,“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和你结束了。”

这些话在我听来那么陌生,即使从我口中说出。但我不得不说,因为我知道本在利用我对抗他的父亲,我也知道,他在利用我对抗他自己。他非但没有公开向他的父亲坦白他是同性恋,反而用我来充当他的掌中刺,一根他可以按下去提醒自己仍活着的东西,提醒自己的激情是真的。这样他就能鲜活地感觉到疼痛。他在两个世界里左右为难,我能看到,我们被禁止的关系,以及由此引发的与伊莱哲的对立在让本分心,远离他真正的使命。他不该为我而战!他应该为了森林、为了自然保护、为了伐木工人的工作条件与他父亲战斗。这些才是他真正信仰的东西,是真正要紧的东西!

但我理解的事情,本不理解。他慢慢地转向我,瞠目结舌地摇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和我结束了?”他用那样的方式、那么伤人的语气问我,我感觉我们之间的某种东西碎了。

“你有义务,”我一发不可收拾,“有承诺。你是要改变世界的,我怎么能干扰你的事业?你有那么多东西想实现,而我在妨碍你。我接受俄勒冈的工作。”

“但是,哈里——”

他试图拥抱我,但我断然拒绝了他。

“哈里!”他惊慌地大喊,我知道他也感觉到了碎裂。

伊莱哲迅速转向我说:“本只不过在利用你让我失望,所有不肖子都会这么干。他根本不在乎你。”

“你这个浑蛋。”本啐了一口,我看到他一瞬间变得狂怒。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形了:肩膀、手臂、腰臀,他弓起来,然后一下扑向伊莱哲那个老头子。本张牙舞爪,他的手指已经准备好撕扯肉体,把他的父亲撕开。伊莱哲退缩了,举起手臂自卫。事情发生得太快,和他父亲相比,本高大太多,这让我为伊莱哲的性命担忧,于是我跳上前去拉架。

我半路截住本,不让他攻击。我用肩膀抵住他的肋骨,把他撞倒,因为我知道在那一刻他会杀了他的父亲,会把他撕成碎片。我们两个翻倒在地,本怒不可遏,而伊莱哲在站着旁观。

本挣扎着要站起来,要去揪他的父亲,但我抱住了他。我和本摔过太多次跤,了解他动作的趋向,所以他每次试图爬起来,我都把他压倒。我的动作让他很心烦,他对我越来越气,直到最后一次发力,他把我顶到地板上,用了极大的力气把手肘抵进我的左肩,响亮的一声爆裂,我疼得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神经都在大声呼喊,肌肉都软了下来。我的肩膀脱臼了。

随着那么大声、那么明显的一声怪响,一切都停止了,房间本身畏缩了,就好像它是活的。本跪坐下来。伊莱哲放下了手臂。我在地板上痛苦地扭动。但比那还糟。有个东西错得不可救药。

“你都做了什么?”伊莱哲喊道。

本把手放在我身上,碰了碰我的肩膀,但疼痛太强烈了,我无法保持不动,我用脚推蹬,在地上乱蹭,他碰到我时,我大声叫唤,用那条好胳膊的拳头猛打他,手臂挨着他的下巴。从我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托马斯先生匆忙进入房间。他在半道停下。

“天哪!”他说。

“去叫医生。”伊莱哲命令道,托马斯先生飞快地离开。本不再试图帮我。他跪坐在地,缩成一团,托着下巴。

“你都做了什么?”伊莱哲又问一遍。

“我把他折断了。”本冷静地说。他站起来,迅速离开了房间。

我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适应疼痛,才学会透过疼痛呼吸,与它共存。托马斯先生回来了。他和伊莱哲把我架起来,领我进了厨房,把我放在火炉旁的一条长凳上。

我一个人待了一段时间,沉溺在疼痛中,身体方面的疼痛总有个限度,但还有本那般待我的疼痛。我的思绪转到我们在沿海地区的第一个星期,当时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其他,只有我们自己,然后成了现在这样。就好像肉体在妨碍我们,物质存在阻碍了我们真正的连接。

“合理的警告,”一个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温柔地传来,“以后只会越来越痛。”

我睁开眼睛,他就在我的面前。他为我回来了。他把我无力的胳膊抬起来时,我疼得眼前一黑。他把胳膊拉到我身体的另一侧,然后轻轻地抬起,“啪”一声,关节对上了。“好些没?”那个声音问我。哦,是,好些了,好太多了。我想感谢他修好我,想让他抱我。但等我睁开眼时,没人了。本已经离开。

一个小时后,医生赶到,我在厨房的长凳上几乎已经睡着,头不牢靠地抵在火炉角上。

“我以为脱臼了呢。”我依稀听到医生在嘟囔,他仍穿着外套,手里拎着包。

“刚才是脱臼了,”伊莱哲的声音困惑地说,“他一定是自己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