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 监听 1972-1974年 第五十二章

乔治·杰克斯穿了件新的无尾礼服。他觉得穿这件礼服看上去非常棒。他四十二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为之骄傲的摔跤手体形,但他仍然瘦削,身板笔挺,黑白双色的结婚礼服更是让他感到满足。

乔治站在母亲做了几十年礼拜的伯特利福音堂里,地处华盛顿近郊,乔治正是这里的众议员。教堂是一幢简朴而低矮的砖房,平时只装饰着几幅装裱过的《圣经》金句:一幅是“耶稣是我的牧者”,另一幅是“太初有道”。这天却用横幅、彩带和大量的白花盛大装饰了一番。在乐队《就快来到》的乐声中,乔治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乔治的母亲穿着新买的深蓝色西装和饰有一截短白纱的圆顶帽坐在前排。“不错,我很高兴,”当乔治告诉她自己要结婚时,杰姬这样说,“我五十八岁了,一直在为你耽搁的时间太长而担心,好在你终于站在这儿了。”杰姬通常嘴不饶人,今天却难掩骄傲的笑容。乔治将在她做礼拜的教堂,在她的邻居和所有朋友面前结婚。此外,乔治还是个众议员呢!

杰姬身边坐着的是乔治的父亲,格雷格·别斯科夫参议员。他的礼服皱巴巴的,看上去像是件睡衣。他忘了在衬衫上戴袖扣了,领带也系得歪歪扭扭的。不过没人会注意这些。

前排还坐着乔治俄罗斯裔的爷爷奶奶,八十多岁的列夫和玛伽。两人的样子都很孱弱,但还是从布法罗飞来参加孙子的婚礼。

出现在婚礼现场并坐在教堂前排,乔治的白人父亲和祖父母向外界表明了真相。但没人会在意这些。这时已经是1978年,人们早已经把过去认为是耻辱的那些秘密不当一回事了。

乐队开始唱起《你是如此美丽》,所有人都转过身,把目光投向教堂门口。

维雷娜挽着父亲珀西·马昆德,走进了教堂。她的样子惊艳了乔治,以及教堂里的其他人。她穿着露肩的鱼尾白婚纱,露出的好看肩膀上,那焦糖似的皮肤像婚纱的缎子一样又软又滑。维雷娜的样子完美得让人心疼。乔治觉得泪水刺痛了他的双眼。

仪式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乔治设法跟上结婚仪式的每个环节。但心里只想着,从现在到永远,维雷娜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婚礼仪式的气氛非常平和,但仪式后新娘的父亲操办的喜宴就奔放多了。珀西租下了乔治敦一家名叫“双鱼座”的俱乐部,以门口汇入巨大金鱼池的二十英尺高的瀑布和舞池中央的巨大玻璃鱼缸而远近闻名。

乔治和维雷娜跳的第一支舞是比吉斯乐队的《活着》。乔治的舞跳得不怎么好,但这根本无关紧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跳舞时一只手托着裙裾的维雷娜身上。乔治高兴坏了,真想和每个人都拥抱。

第二个和新娘跳舞的是特德·肯尼迪,他没带妻子琼参加婚礼——据说他们已经分居了。杰姬和珀西·马昆德携起手。维雷娜的母亲李宝宝则和格雷格跳起了舞。

乔治的远房堂弟、流行歌星戴夫·威廉姆斯,带着性感的妻子杜杜,以及他们以蓝调歌手约翰·李·胡克尔命名的五岁儿子约翰·李,也到场了。男孩和妈妈一起跳舞,他的动作之大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他一定看过《周末狂热夜》这部电影。

伊丽莎白·泰勒和据称是百万富翁的最新一任丈夫约翰·沃纳跳舞。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镶嵌着著名的方形切割的三十三克拉的克虏伯钻石。高兴地看着这一切的同时,乔治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的婚礼已经演变成了年度的社交界盛会。

乔治邀请了玛丽亚·萨默斯,但被她拒绝了。两人的短暂恋爱以吵架收场之后,他们有一年没说话。乔治受了伤,感到非常困惑。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该怎样过: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也感到了不满。女人想要一种新型的家庭关系,她们希望男人不经提醒就知道她们要什么,并且无条件同意。

在七年音讯全无后,维雷娜却出现了。她在华盛顿开了自己的游说公司,致力于民权和其他平等问题。她最初的客户是一些没钱雇佣全职说客的小型施压集团。维雷娜曾经是黑豹党成员的流言反倒替她增加了可信度。很快,她就和乔治在一个项目上展开了合作。

维雷娜似乎变了。有天晚上,她对乔治说:“政治在戏剧性事件中能起一定作用,但最终是靠反反复复的日常工作推动的:草拟法案,和媒体记者交流,以及赢得选举。”你成熟了,乔治想,但他没让自己说出这句话。

变了一个人的维雷娜希望结婚和生孩子,觉得这些可以和工作并存。和玛丽亚不欢而散的乔治原本不想重蹈覆辙,但既然维雷娜觉得家事和工作可以并重,那他在这个问题上就不用和维雷娜发生争执了。

乔治给玛丽亚写了一封措辞圆滑的信,信的开始是这样的:“我不希望你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事。”他告诉玛丽亚自己和维雷娜又在一起了,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玛丽亚以充满朋友情谊的口吻回了信,乔治和玛丽亚又回复到尼克松辞职以前的知心朋友关系。但玛丽亚依旧单身,也没来参加乔治的婚礼。

跳舞的间歇,乔治与父亲、祖父坐到了一起。列夫饶有兴致地喝着香槟,笑话一个波兰主教刚刚当选了教皇。列夫有许多关于波兰教皇的烂俗笑话。“他创造了一个神迹——让瞎子的耳朵聋了。”

格雷格说:“我觉得这是梵蒂冈教廷非常激进的一项政治举措。”

乔治对父亲的话很吃惊,但格雷格说话通常都是有依据的。“怎么讲?”乔治问他。

“天主教在波兰比其他东欧国家都更受欢迎。波兰共产党不像其他国家的共产党那样强硬,完全压制宗教的传播。波兰有宗教出版社,有天主教大学,还有形形色色致力于庇护持不同政见者和观察践踏人权的行为的慈善组织。”

乔治问:“那梵蒂冈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造成不和。我想他们应该是把波兰看成了苏联的软肋。你看着吧——波兰教皇的作用不仅仅是在阳台上朝游客挥挥手。”

乔治想问父亲新教皇上台后会实施什么样的政策,但这时俱乐部突然安静下来,乔治这才意识到卡特总统到场了。

在场的的所有人一齐鼓掌,甚至连共和党人也鼓了掌。总统吻了新娘,和乔治握手,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粉红香槟,不过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卡特总统和民主党长期支持者珀西夫妇交谈时,总统的一位助理走近乔治。寒暄了一番以后他问乔治:“你考虑来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就职吗?”

乔治非常高兴。议会的专门委员会的工作非常重要。委员会的议席代表着一种力量。“我在众议院才仅仅待了两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