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厉晟几乎是掐着时间从占城出发, 到了京城时,只差三日就是除夕。

他没有管身后的使臣,带着人回了京城简毅侯府, 刚歇息没多久, 宫中就派人召他入宫。

他换了身衣裳, 舒舒服服地乘着马车朝宫中去。

官路上,他恰好看见迎接来使的礼部侍郎, 正一脸惊讶地看着颇为狼狈的禹国来使。

厉晟勾唇笑了下, 放下帘子, 闭目养神。

入宫之路无人阻拦, 十分顺利地见到圣上。

圣上端坐在台阶上, 清凌凌地黑色衣摆落在地面上,金丝爪龙衬得他越发尊贵, 让人不敢直视。

厉晟笑着走进御书房,行礼后,圣上打量了他两眼:

“可解气了?”

厉晟挑眉,他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事瞒不过这位, 他也没打算瞒,直言不讳:

“自然没有。”

圣上手指敲着桌面,眸色深沉地看向他:

“你对禹国的诚意不满意?”

“一个公主,加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 圣上就满意了?”厉晟没说自己的态度,反问道。

御书房很大,大到台阶下跪着百八十个大臣也不嫌挤, 厉晟一人站在大殿内,抬头直视上方的圣上,他站得似乎散漫,脊背却挺得笔直。

圣上看得眸色一暗。

他未登基时,就知道谁得简毅侯相助,谁得大半江山。

若非他早就知晓厉晟毫无谋反之心,他也不会放心简毅侯手中掌着那么大权力。

可他和父皇不同。

他明知从简毅侯手中夺走兵权,只能让大明朝内乱不止。

这也是历代皇室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与父皇不同的一点,就是他敢放手。

他敲在桌面的手指微顿,低沉开口:“你如何做,朕不理会,但是朕只有一个要求。”

厉晟早知会如此,他站直了身子,恭敬拱手:

“请圣上明示。”

“师出有名。”

厉晟勾唇:“臣领旨。”

这句话落下后,他忽地挑眉看向圣上,轻轻勾唇:

“圣上可知,福安公主来京是为何?”

他到底是占着圣上表哥的名头,偶尔打趣一番,也不为过。

当初太皇太后在世时,先帝的几位皇子都尚不如他受宠。

谁让他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外孙呢。

圣上皱眉看他,厉晟轻咳两声,道:

“既以和亲为目的,谁比圣上更合适?”

圣上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厉晟余光朝一旁的屏风后扫了眼,一本正经地:

“微臣瞧着,那禹国来使可是目的明确,若是圣上无意,还是早做打算为好,毕竟皇后刚诞下太子不久,也省得她为此烦心。”

屏风后似有了些动静,圣上脸色微黑,斥道:

“若无正事,就退下!”

厉晟轻啧了声,小声嘀咕:“微臣也是为圣上着想。”

他看似说的声小,却足够让大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待圣上再赶,他就自己识趣地行礼告退。

他刚离开,屏风后面就走出一人。

女子未施粉黛,却足以让万花黯然失色,她轻巧地看向端坐着的圣上,似笑非笑:

“看来臣妾要恭喜皇上喜得美人了。”

圣上无奈:“少得乱说。”

皇后轻哼一声,她生产后还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却不想听到这事,心底不忿,倒不是信了简毅侯的话,而是他说的没错。

和亲人选,自然是圣上最好。

她眸色微深,心底冷笑,注意打到她头上了!

厉晟看了眼身后的御书房,勾着笑离开。

庄延有些好奇:“侯爷怎这般高兴?”

厉晟睨了他一眼:“有人出手,省了本侯的事,本侯岂能不高兴?”

庄延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

“圣上会接手?他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啊……”

到底是顾忌着这还在皇宫,最后几个字只是小声嘀咕。

厉晟拧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甩着玉佩上的穗子离开,心底越发想念阿悦,哪像这个榆木脑袋。

除夕宴当日,厉晟也终于看见太子。

小小的一团,被奶嬷嬷抱在怀里,站在皇后娘娘身边。

厉晟端着酒杯,慢慢饮着,看着上方佳人在侧的圣上,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也不知阿悦如今身子好些了吗?

他离开时,容悦总算能吃下东西了,这才让他稍微安心。

的确没有让他出手,那所谓的福安公主刚露面,才坦白来意为何,就被赐给镇国将军府的嫡幼子。

听到这个结果,厉晟轻微挑眉。

想起来陆辰对容悦的心思,只觉得这赐婚赐得好!

正好断了那人的念头!

不过厉晟也知晓,这婚不会随意就赐下去的。

自打风铃下药害了德亲王府一府后,这陆辰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

结果出来后,谁不说风铃心狠?

福安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男方绝不可能身世低微。

镇国将军府手握兵权,又是一品之府,也的确配得上福安。

再加上,陆辰只是白身,娶了福安之后,又无其他忌讳,能让皇室放心。

若是厉晟和他国公主结亲,怕是皇室的人睡觉都不安稳。

厉晟余光扫向陆辰所在,不着痕迹地挑眉。

几月不见,陆辰似乎沉淀下来,旁人也不再轻易能看透他的情绪。

听了圣上所言后,他只是平静地起身接旨,没有一丝异议。

倒是福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结局。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娇羞地服下身子,跪谢圣旨。

陆辰起身后,就坐在镇国将军府的位置上,不管旁人扫过来的视线,只默默地饮着酒水。

他身子似比之前单薄了些,饮的酒水也不再是之前的果酒,烈酒下喉,他却习以为常。

顾屿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陆辰太过平静了,他反而觉得不对劲。

时过三日,宫中忽然发生一场变故,有人行刺太子。

幸亏太子身边护卫众多,未能让歹人得逞,审问过后,线索在禹国使臣身上断了去,圣上震怒。

禹国使臣脸色惨白,说绝不是禹国所为。

可圣上怒而不听,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皇后抹去眼角的泪,圣上也骂了一句:

“胆大包天!”

这句话不是在骂禹国人,而是在骂厉晟。

师出有名,行刺太子,欲使大明朝无后,可算师出有名?

皇后闻言,倒是没多气,只轻轻撇了撇嘴:

“他事先也漏过风声,皇儿也无事。”

圣上一噎,道:“若非如此,今日之事怎会如此简单了结?”

就算是简毅侯,也不可将手伸到太子身上!

厉晟正是知道圣上宠爱太子,才提前漏了风声。

毕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