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冬去春来, 占城外梧桐树冒着绿芽,容悦的小腹也已经隆起。

一直以来,她身子就单薄, 即使厉晟仔细养着, 也从不曾多见一丝肉。

如今有孕后, 她面上倒是多了些肉,脸颊红润, 越发称得上是芙蓉面, 不施粉黛, 也煞是好看。

可是, 她身子依旧单薄, 不过五月的肚子,就已经鼓了起来, 她每走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

就是这个时候,朝廷下旨,厉晟出兵。

容悦被玖思和厉韵扶着, 亲自送厉晟出城,她伸手帮他理了理衣裳,为人母,越发温柔, 她柔声笑道:

“你若是有危险,我就亲自去寻你。”

她一手轻抚着小腹,毫不遮掩地拿自己威胁他。

厉晟哭笑不得, 刮了下她鼻尖:

“放心,你没这个机会。”

说罢,他弯腰摸了摸她的腹部,低头点着她的额头,温声道:

“等我回来。”

容悦眸子里溢了泪,她咽下哽咽,笑着说:“好。”

厉晟一行人远去,容悦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们的背影。

厉韵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直到厉晟等人没了身影,两人才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肚子大,光是走动就嫌累得慌,今日若不是厉晟出兵,她绝不会动弹。

她几乎隔三日,就能收到厉晟的来信,这也让她稍微安了心。

五月渐临,占城这里已经入了夏,烈日炎炎挂在天上,呼个气都带着热意。

容悦不耐热,也受不了冷。

偏生她这时怀着身子,用不得冰。

五月的占城,比七月份的京城还要热,屋子里隔着一扇屏风放着一冰盆,隔得远了,自然也就感觉不到凉意,即使开了窗,刮进来的,也都是含着沙子的热风。

容悦蹙着细眉躺在软榻上,趴在厉韵怀里无声地落着泪。

厉韵心疼地抱着她,焦急地吩咐那些医女:“她怎么还这般难受?”

自进了五月后,容悦每日夜里都睡得不安稳,不知怎的,她腿开始抽筋,疼得她说不出来话来,莫名委屈地想哭。

那日夜里,她疼得醒过来,下意识地喊了声“侯爷”,可屋里一片安静,她心头莫名涌上委屈,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不知怎的,她倔着性子,也不想再喊人,忍着疼,自己按着抽筋的腿,泪珠子一直掉,她就骂一声自己矫情。

屋里点着一盏灯,暖暖暗暗的,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心只顾着捏腿,看不见眸子的委屈几乎要盛不住溢出来。

还是玖思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才看见她的惨样。

一下子,就惊动了全府。

毕竟,她如今可是府上最娇贵的人。

院子里没有主事的人,消息就传到了厉韵和厉垣耳里,厉韵只披着外衫,就跑了过来。

连厉垣也起了身,顾着礼节,只在外面守着。

这一疼,半个月过去了还未好,原先只是睡着时候会抽筋,这几日白日里,也偶尔会抽一下。

厉韵就差搬进这个院子里住了。

甚至为此,厉韵特意吩咐人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自己搬了进去,就为了方便照顾容悦。

若是厉晟在这儿,容悦定是娇气得不行。

可在厉韵面前,她却不能如此,忍着疼意,她还勉强勾唇安慰厉韵,说着自己不疼。

厉韵看得满心难受,打那以后,白日里,厉韵几乎都待在这里。

这日也是如此,厉韵陪着容悦用过午膳后,刚让容悦小憩一会儿,她就疼醒了。

两个医女帮她按住腿,疼意也不减一分。

容悦咬着唇,没有哭出声音,这么长时间,她依旧没有习惯这种疼。

她从不知,怀孕过程会这般辛苦。

她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所以至今为止,厉晟那边也不知她每日这般难受。

不过也没能瞒多久,厉晟家书送到后,被厉韵看在眼底,里面居然没提一句关于此的事,她撇着嘴不满,自己亲自添了一封家书,一起送了回去。

她有意让厉晟知道容悦不好受,也让他心底顾忌着些,能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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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国黔城,自厉晟出兵后,几乎不到一月,就打下了黔城。

如今禹国内乱,老皇帝卧病不起,朝中大臣只顾着站位,如今大明朝出兵,他们竟一时不知派谁前往边关。

这样一来,厉晟几乎很容易就拿下黔城,营地也扎据在此。

后来禹国终于派人守住沁城。

厉晟没打算猛进,他要取的是禹国都城,至于时间,他不在乎。

这只是他先前的想法。

而此时,厉晟坐在帐内,接过祁星递上来的信,轻挑了下眉梢。

素来他能拿到的信,就只有阿悦一人。

至于厉韵和厉垣?那两人没有写信的习惯。

所以在看到祁星呈上的两封信,他有些惊讶,刚欲低头,余光瞥见祁星袖中露出的信封一角,他微顿,陡然望向祁星。

祁星疑惑:“侯爷可有吩咐?”

厉晟没有多问,等他下去后,却是直接找来庄延:

“祁星最近如何?”

庄延有些纳闷:“还和以前一样。”

“那他在府上时,可和谁走得近过?”厉晟顿了顿,补充道:“女的。”

庄延睁大眼睛:“他?”

他抖了抖身子,不敢想祁星会和哪个女子走近。

不过看着侯爷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也就仔细想了想,半晌后,他有些迟疑道:

“若是女子的话,也许只有夫人身边的玖思吧?”

可又感觉有些不对,毕竟祁星和玖思走近的几次,都是侯爷的吩咐。

厉晟讶然,轻挑了下眉梢,捏着信封,也不再多管,挥手让庄延退下。

他率先拆开了容悦的信。

还是和之前一样,说了些她近日的情况,虽然不多,却让厉晟眼底闪过笑意。

而下一封信,就让厉晟彻底冷下脸。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容悦所传来的信,几乎有一半不实。

什么身子无碍?

每日夜里疼得醒过来,叫做身子无碍?

厉晟将厉韵传来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视线盯在那几行字上:

“阿悦几乎每夜都睡得不安稳,夜夜叫着你的名字醒来,不知打湿了几个枕头……”

“她越来越瘦,满眼望过去,只看看见鼓起的肚子,可又无法好好休息……”

“……但望你早归……”

他捏着信纸一角的手微有些轻颤,忽地有一种盼着早归的念头涌在心头。

他想回去。

回去陪着她。

而不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等到庄延再进帐内的时候,忽然发现侯爷的脸色难看,下的命令都是速攻。

庄延惊讶,却大致猜到,应是留在府上的夫人出事了。

除此之外,也无人能让侯爷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