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e

周一早上,哈利的包裹寄到了。我从邮局回来,露易丝紧张又兴奋地告诉我,霍华德·威克打了电话,说他们打算在周二上午给“逍遥游”装新的发动机。

“好快啊。”她睁大眼睛说。

我打开包裹,拿出赝品宝石。宝石是深蓝色的,有鸟蛋那么大。然后我做了一件蠢事。我弯下腰,把宝石沿着地板朝她滚去。它滚得歪歪斜斜,露易丝仿佛看见一条蛇,猛地向后一跃,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用手捂住喉咙,要吐的样子。

“太像了。”她轻声说。

“把它捡起来。”

她迟疑了好一会,才伸手捡起来。她的脸色逐渐恢复。她端详宝石,然后看着我。“真是假的?”

“否则的话,我的朋友就惨了。”

“真好看。”

“矢车菊的蓝色。很久以前,人们认为这样的宝石有爱情魔力。这一块是骗不过专家的。”

“能骗过小艾伦吗?”

“能骗他一小会,我估计。”

“天哪,崔维,你要小心!”

我拿回宝石,包好,放进口袋。

她穿着一条我没见过的蓝色短裤,还有一件蓝白相间的上衣。今早我们之间有种夫妻的味道,但感觉怪怪的。我整夜和她睡在一起,黎明时分被渔民出海的吆喝声吵醒之后,再度与她缠绵。什么话都没说。之后,她趴在床上哭泣,不说原因,也不听抚慰。她先去洗澡,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正忙着做早饭。她的嘴抿着,一脸正经,目光四处躲避。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律师那边有点事,卖房子的事,不会很久。”

“慢慢来,忙一点,别想这事。”

我想把艾格尼丝小姐给她用,但她更想打车,换了一条裙子便走了。码头边停了辆出租车。

我看了航线图,估算小艾伦会在七点出发,好在十点抵达罗宾森—兰德。船上载着欢快的乘客。这个周详的计划突然显得漏洞百出。我怎么敢肯定他把赃物藏在船上。

从逻辑上分析,船上是最佳选择。他的手很巧,有的是时间在船上弄一个藏匿之处。一艘四十尺长的大船的构造非常复杂,彻底搜一遍可能要几天时间。我抓住机会,观察了一番那艘船的外部结构,没发现我设想的捷径有何问题,只要随机变数不至于太随机,只要这些变数不失控。他的运气已经好得过分了。

我研究过他,了解他,了解地形,也清楚自己的优势。希望计划里没有多余的步骤,也没有忽略掉什么。

高估对手和低估对手,都同样的危险。

小艾伦是个奸诈、鲁莽,而且幸运的家伙。他狡猾而耐心地追踪巴里中士的宝藏,然而,一旦开始享用战利品,他就焦躁起来,迫不及待地要满足自己病态的快感。所谓心智正常,只是相对而言。也许,关在监狱里的五年里,他强烈的性冲动变异成了一种迫害欲。他沉浸在色情幻想中,想对温顺的女人施暴,让她们在惊恐中堕落。到最后,夺来的宝物成了实现这种幻想的手段而已。

凯西是受害者,然后是露易丝·阿金森,下一个就是帕蒂·德芙兰,就好像每一次满足之后,下一个受害者必须更脆弱、更易被恐惧吞噬。爽过之后,他很快就觉得腻味。所以,从他的欲望和行为的走向来推测,他最后的目标很可能是跳绳的孩子,然后灭口,因为那些小嘴巴不会守口如瓶。

多好的老爹。小宝贝想不想坐好男人的船去兜兜风?小甜心要不要来个美妙的十日梦魇?

与世隔绝的远航、八月的烈日、狭小空间里的肌肤接触、酒精的催化、柑橘旅店女孩们恣肆放荡的身体,最终会引向换伴滥交,正合小艾伦的口味。好老爹会渐渐主导局面,脆弱惊恐的帕蒂小姐会发现,被烈日和酒精弄昏了头的克莉、笛玲和彼得毫无反应,更不会出手相救,只会眼睁睁看着她掉进小艾伦精心布置的陷阱,看着好老爹满面笑容、笨手笨脚地摆出古怪的温柔模样,把她拖进底部的卧舱,任由她又哭又叫、嘶声哀求,老爹会狠狠地给她上一课。在猛烈的攻势下,她会很快麻木不仁,不在乎彼得、不在乎自己、不在乎远去的轻柔美梦。疯癫的小可怜,把可爱纯真藏在厚重的镜片后面,藏在尖声大笑后面,藏在夸张的笨拙后面。来点好吃的糖果吧,甜心,跟好男人上他的名车,和所有的朋友挥手告别吧。

我拨通了柑橘旅店的房间电话。笛玲接起来:“哪位?噢,你啊。找克莉吗?她不在,你要找那个贱人,等我走了再打来。”

“怎么了?”

“我受够她了,说真的,我受够了。昨晚你真该留下来,闹得可大了。她喝醉了,就开始不要脸。告诉你,我们闹翻了。”

“船开走了吗?”

“才没有!我们明天六点半出发,去一个地方给船装个东西,晚上从那里去比米尼,在月光下出发。我跟她说了,我只希望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搬走。她说我应该搬走,她是怎么想的?这地方是我找的啊,对不对?谁需要她?她喜欢扫大家的兴,让谁都不爽。她和彼得跑了,这就是她干的好事。彼得是挺好的,但那又怎样?她知道彼得想和帕蒂亲热,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谁知道为什么。但那是他俩的事,对吧?她要明白,这么做会把出海搞砸。昨晚这里乱成一团,帕蒂哭得稀里哗啦。她差点搞砸这次出游,但没成功。昨晚她和彼得回来,两人都嗨了,和我们大闹一场,然后走了。最后我们决定,这次就老爹、帕蒂和我,克莉和彼得去死吧。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没人关心。出海之后,帕蒂就不会去想彼得了。其实,就算彼得从她身上享受到帕蒂给不了的东西,也没关系,可她偏要喝得烂醉回来,在帕蒂面前得瑟。”

“这事是怎么开始的呢?”

“我不知道。当时我们只是互相开开玩笑,可能话说得有点过头,然后老爹说了什么,让克莉很火,帕蒂又对克莉说了一句,让彼得很火,然后克莉跑了,过了一小会,彼得也溜了。”

虽然不情愿,但我不得不钦佩小艾伦。他把问题简化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被人操纵着,就像凯西当初不知道一样。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带上自己的小宠物,以及身受爱情创伤的虚弱猎物一同远航。

“我晚点过来,笛,和你们喝一杯,给你们送行。”

“只有我在这,崔维。老爹去买日用品,帕蒂回家去了。她晚上回来住这里,这样我们才能明早六点半出发,按老爹的想法。我的东西已经在船上了,所以今晚我可能就睡船上,帕蒂也许也睡船上,如果她想的话。你过来吧,四个人喝送行酒总比三个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