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结巴巴也是一种美

窦文涛：冯唐老师酒量怎么样？我发现你跟我们聊一聊，就拿个小壶喝酒。是什么？小二？

冯唐：威士忌。

窦文涛：我也试过，上节目前喝两口小二，发现状态好多了，但后来出现一个问题。

冯唐：越喝越多了吧。

窦文涛：对，你控制不好这个量。我问过很多人，包括玩摇滚的，我说你们喝点上去行不行？他们说主要很难喝到那个点上，一喝过了你就控制不住了。

冯唐：我只要让舌头软了就行，我早先是个结巴。

窦文涛：我也是。

冯唐：现在偶尔也会出现这个问题，脑子有时候比舌头要快，所以要让舌头稍稍软一点，可以说得快一点。

窦文涛：我正相反，观众投诉我嘴比脑子快，说我脑子迟钝。

冯唐：那你比我惨，哈哈哈。

窦文涛：过去上台之前有那个念念叨叨的做法，什么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是有点帮助，能让舌头利索点。我现在有个更善巧的方法是非常快地像念绕口令一样地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非常快地念一遍，能把舌头练得顺点。

梁文道：纯粹只是为舌头啊，不是为你心灵安定吗？

窦文涛：这反映了我的宗教心理嘛，实用第一！说不定佛也加持，不加持也不要紧。

梁文道：说出来也挺迷信的，《心经》治结巴？！

冯唐：没准儿他能成高僧呢，就像听见佛的树，听见佛的石头，听见佛的猪和狗（笑）。

窦文涛：过去我们这一行有个说法叫播音腔，我说我不否认那也是美的，像陶瓷，汝窑，是光滑的、典雅的、一字不错的、特别流畅的，是一种美，可是我结结巴巴为什么不是一种美呢？我结结巴巴可能就像牛仔裤有破洞一样，也是流行的啊，而且还生动呢。过去中国人欣赏绘画，第一条叫气韵生动，有时候我觉得结巴一点还生动。

冯唐：结巴把你内心的小狡猾暴露出来了（笑）。

梁文道：我觉得不同人的声音有不同的美感，主要看这个声音有没有找到对的语言搭配，好比上次大家让余秀华12朗诵自己的诗，她说自己声音不行，说话费力，可是她在人民大学朗诵出来以后，底下的学生们很感动，因为那个诗是她自己写的，诗里有她自己的声音在，那是她的声音。

是的，多少让人沮丧，黄昏里的花香正在淡去

一些小蝙蝠倒悬的身体如同刺在心尖上的话

心尖上的话，比蝙蝠倒悬得还高

我们点燃炉火，火光颤抖

你不允许我说话。衰老的身体敏感于空气的波动

你说钥匙太多了，不利于谜语（衰老是最后的谜语啦）

你看，我并不关心天上的星群

也不关心温热的气流里一些回窝的鸟雀

我那么远赶来，就想赞美你无处安放的沮丧

——余秀华《我们老了，没有人再对我们说爱了》

如何让你爱我，在我日渐衰老的时候

篱笆上的牵牛花兀自蓝着

比天空多些忧伤的蓝

如何让你爱我，在我更为孤单的时辰

村子里的谷子已经收割，野草枯黄繁茂

你在满天星宿里

怎么能找到来路？

我只有一颗处女般的内心了

它对尘世依旧热爱，对仇恨充满悲悯

而这些，在这孤独的横店村

仿佛就是在偷情

许多人知道，没有人说出

我不知道爱过又能如何，但是我耐心等着

这之前，我始终跟顺一种亮光

许多绝望就不会在体内长久停留

甚至一棵野草在我身体上摇曳

我都觉得

这是美好的事情

——余秀华《如何让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