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自主男权翻转

冯唐:跟避孕药相关还有个小事,他们说现在拍青春片基本都要有打胎,如果不打胎就不青春了。

梁文道:啊?为什么呀?

冯唐:听说青春片有打胎的情节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冲突,故事演变有起承转合的张力在里边,凸显了人性的矛盾,等等。我的小说《万物生长》改成电影,李玉导的,范冰冰跟韩庚演,这是唯一不涉及打胎内容的青春片啊,哈哈哈。但说句实话,对于让人怀孕的担心,以及女生对自己有可能怀孕的担心,其实贯穿了青春期好长时间。

《万物生长》讲述了一群学医青年如何成长的故事。冯唐将这部小说“献给老妈”,许多母亲“可能不知道有些孩子这样长大”。那群高智商的年轻动物讨着美人欢心。聪慧、无聊、生猛、自负,他们历经梦想与人性、肉身的短兵相接。阳光之下,万物都在疯狂生长,一如热带雨林的藤蔓,遮天蔽日,却掩藏着怎样的失落与惶恐。

窦文涛:其实小说应该好好描写,多少女的真的是各种验尿,看到底有没有怀孕,这种心理负担多少女人都经历过。

我的女朋友是我见过的最健康的人。她饭前便后洗手,饭后便前刷牙。她每天早起,小便后喝一杯白开水。她天天从东单三条开始,绕金鱼胡同跑一圈。她为了增加修养阅读名著,以一天十页的速度研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此我常常感觉阴风阵阵,不寒而栗,甚至担心她念完最后一页的时候天地间会有异象出现,仿佛数千年前干将镆雌雄双剑被炼成之时。

对于我和她的恋爱经过,我只有模糊的记忆。她说她记得很清楚,我们第一次约会我穿了一双拖鞋,那种大脚趾和其他四趾分开,中间夹住一个塑料小柱子的拖鞋,从一开始就对她缺乏起码的尊重。我说我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外人,我说我在夏天总穿拖鞋上街,凉快,而且上床方便,天热我爱犯困。但是那天,我特地换上了我新买的水洗布裤子,未经哥哥允许,借了他的鳄鱼短衫,我们俩身材差不多,临出门我还找了一支日本进口的水笔插在鳄鱼短衫的口袋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公园门口等她的时候,尽管一边暗骂自己土鳖,我的心跳仍然很剧烈。而且我当时还是童男子。我的女友有保留地接受了我的解释,尽量掩饰欣喜,幽幽地对我说,我是另类天才,心随时都准备着跳得很强烈,而且永远是童男子。如果我三十五岁上阳痿了,叫我不要怨天怨地,满大街找电线杆子,那只能说明天理昭昭。

——《万物生长》

梁文道:可是这个问题有时候跟家庭也有点关系,举个例子,我的一些外国朋友,他们的小孩十来岁进入青春期了,父母就开始很坦白直率地跟孩子谈避孕的问题,甚至还有的会直接给避孕套,让带在身上。我觉得中国家庭的态度是几乎不愿意提,愿意假设自己的子女在过一种无性的生活。

冯唐:从常识上来讲,我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父母就羞于去谈一些其实他已经知道而且小孩也应该知道的事情。

窦文涛:我们很多时候对有些事情抱着一种掩耳盗铃的态度,大约父母也知道他不可能不跟人发生关系,但似乎又愿意模模糊糊地以为他没有,等到事情真的暴露了,我们觉得受刺激了。

梁文道:会不会还有一种理由,中国家长有时候觉得我们要从根子上解决问题,什么叫根子上解决?就是他们以为可以杜绝女儿发生这种事情的任何可能性。我为什么不给你避孕套?为什么不教你这些事?因为你根本就别干,别干不就没事了。

冯唐:再下去就更奇怪了,女孩子到了二十七八岁,父母又开始着急说为什么你不跟男人谈恋爱。你说中国父母是怎么想的?

梁文道:真是不好办。

冯唐:我觉得要用小说来教化人心,都是很傻×的事。

窦文涛:我见过有的女孩说做了十次人流的。

冯唐:这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梁文道:做十次其实很了不起了。她已经做了三四次,居然还能怀第五第六第七个?

窦文涛:前两年有个新闻,南方某省一个女中学生在医院做人流,三个男同学等在外边。

冯唐:分不清是谁的孩子。

窦文涛:最后仨男生AA制凑钱。

梁文道:冯老师在妇产科的时候,有没有类似这些奇遇发生。

冯唐:我在计划生育这块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们的人流比例的确偏高。其实比起人流造成的危害,避孕药的危害几乎微不足道。

梁文道:中国人的性教育真的需要很大的改善。

窦文涛:避孕药的发明真是改变了女人在人类历史上的命运。卡尔·杰拉西有他的预见性,他的中文版小说《NO》的序言里讲到,当口服避孕药被发明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这个小药丸将产生巨大影响,当时他就说过这种小药丸在男人身上产生的社会影响将远远超过女人,它将导致男人女性化现象的出现,其含义是出现倾斜于妇女的法律社会价值的社会女性化……你听得懂他说什么吗?

梁文道:因为女性自主了,女性的自信、力量增强了,所以过去那种大男子主义倾向或者男性霸权的东西就会翻转过来,在一个男性霸权底下长大的男人很容易变成直男癌。

冯唐:过去那种爷们儿现在可能都会被当成“直男癌”。

《NO》,卡尔·杰拉西作品,小说主人公蕾娜是一位化学专业博士后。为了开发“NO”在男性性功能治疗中的实际应用,她前往耶路撒冷。在工作中,蕾娜与其科研搭档以色列男青年杰夫塔相识。在携手完成研究项目的过程中,他们克服不同民族和不同宗教背景的障碍,相恋相爱,结婚生子。回美国以后,蕾娜和一群志同道合者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将研究成果转化为产品。为了上市集资,这些科学家与金融、证券业打起了交道,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事业成功的同时,蕾娜的婚姻却亮起了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