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第2/2页)

此种发疯模式下的阿布鲁虽然会引起轰动,但不会伤人。

阿布鲁的第二种疯法就不同寻常了。它如一阵狂风,能瞬间把正在翻垃圾桶、随着别人听不见的音乐起舞或者正在做其他任何事的阿布鲁带进迷幻世界。不过,他也没有完全脱离这个世界,而是一只脚踩在这边,另一只脚踩在那边,就好像他是两个世界的媒介,一个不请自来的中间人。他的预言是说给这个世界的人听的。他会传唤安静的精灵,扇旺星星之火,扰乱许多人的生活。他一般会在夜幕降临后神游在这两界之间。届时,他化身预言者阿布鲁,四处走动,唱歌、拍手、口吐预言。他会像小偷一样潜入未上锁的小院,为住在那里的某人送上预言。他不分场合地发表预言,连葬礼也打断过。他成了先知、稻草人、神祇,甚至神使。他打破界限,在两界间穿梭,轻松得像穿过一层薄膜。当他遇到预言对象时,他会暂时回归这个世界,以便发表预言。要是对象坐在车里,他会追着车跑,一边大声说出预言。有时,人们会受不了他非得把预言灌进他们耳朵的行为,对他拳脚相加,把诅咒、眼泪和悲叹像丢脏衣服一样丢向他。

他们恨他,是因为他们相信他的舌头底下藏着一本灾难目录。他的舌头像蝎子一样毒。他的预言让人畏惧等待他们的黑暗命运。起先,谁都不相信他的预言,但他看到的幻象一个又一个成真,于是谁都不敢再说他只是碰巧说中了。他最早也最有名的预言是有一家人会在一场车祸中集体赴死。果不其然,这家人的车在奥沃城附近一头栽进了奥米-阿拉河河面较宽的一段,全家人都淹死了——跟阿布鲁的预言一模一样。还有一个男的,阿布鲁说他会死于“极乐”,几天后他的尸身果然从一家妓院里被抬了出来,是玩妓女的时候死的。这一连串事件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让他们对阿布鲁的预言恐惧不已,视阿布鲁的幻觉为必然,而阿布鲁本人就是命运的宣读人。从此,每当他对某人发表了预言,那人就会相信那就是他的宿命。很多人会想办法逃脱。值得一提的是镇上那家大电影院的老板十五岁的女儿的遭遇。阿布鲁预言说她将来会遭受亲生儿子的强暴。她被自己的凄惨命运吓坏了,选择了自杀,遗书上写道:她宁可死也不愿意直面那样的未来。

久而久之,这个疯子成了镇上居民的噩梦。几乎人人都知晓他每次发表完预言后唱的那首歌,他们很怕听到它。

最让人头痛的是,阿布鲁不但能预见未来,还能窥知过去。他不时撕扯掉虚情假意的面纱,揭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秘密,后果往往十分严重。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女人同她丈夫从自家车里下来,当场揭穿她是个“妓女”。“天哪!”他叫道,还呸了一声,“你还在跟你丈夫的朋友马修睡觉?就在你们的婚床上?你无耻!无耻!”把这两人的婚姻架到火上之后——尽管那女人拼命抵赖,她丈夫还是知晓了她的婚外情,同她离婚了——他不紧不慢地走开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尽管如此,阿库雷的居民中间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喜欢阿布鲁,希望他活下去,因为他也常常帮助人。他曾经预见到一起武装抢劫,于是就在抢劫发生前东奔西走宣告当晚会有四个“戴面罩、穿深色衣服的”男人洗劫那个地方。警察受命守在那条街上。强盗们露面时,警察拦下了他们。就在预言这桩抢劫案前后,他还透露了某个绑架了一个小女孩索要赎金的男子的藏身地点。那小女孩是一个政客的女儿。一天晚上,警察根据阿布鲁的精确指引逮捕了那名男子,救出了小女孩。阿布鲁再次受到赞赏。据说那个政治家送来的礼物塞满了疯子住的卡车。据说,那个政客甚至考虑过送阿布鲁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但其他人反对说,要是他不疯了,就没用了。阿布鲁总能逃脱精神病治疗。那次在碎玻璃上光脚走路流了好多血之后,他就被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他在那里质疑医生,声称自己神志清醒,是被非法羁押在那里的。这一招不灵,他就绝食,压力再大也不屈服,连水都不喝。医院里的人怕他绝食死掉,加上他还要求见律师,就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