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六章 争相位,张仪逼走公孙衍(第6/8页)

“大王明察,微臣确有此意。”

“爱卿欲至何地,寡人愿为爱卿约车。”

“谢大王恩典,”陈轸拱手,“微臣欲往楚地。”

“哈哈哈,”秦王长笑数声,“爱卿此行,还真让人说着了呢!”

“大王,恕微臣冒昧猜度,能够说着微臣的,必是这个未来国相了吧!”

“是何人并不紧要,”秦王又笑几声,二目直逼陈轸,“只是他所讲出的一个讼案,倒是成趣。”

“敢问大王,是何讼案?”

“说是一个不贞之妇,因心怀二志,致其夫家罹祸,终成讼案。”

“微臣不才,求闻讼案。”

秦王将张仪所讲讼案一一复述,之后,二目如炬,直射陈轸。

“微臣没有讼案可说,”陈轸沉思有顷,拱手应道,“却也遇有一桩趣事,大王可愿一听呢?”

“寡人愿闻。”

“楚人有一妻一妾,妾年少貌美,自不待言,妻虽年长,却也风韵不减。有客至,居楚人之家,戏楚人妻,遭妻唾骂,复勾其妾,妾半推半就,未几,遂得手。客居不久,楚人死,其友问客,‘你今如愿以偿,我且问你,娶下哪一个了?’客应道,‘已娶其妻矣。’其友愕然,‘咦,其妻辱骂你,其妾迎合你,你为何不娶其妾,反娶其妻呢?’客笑道,‘此时与彼时,所想不同而已。客居其家时,我想的是谁能迎合我。而今居家娶妻,我想的则是谁能为我而辱骂其他男人。’”

陈轸于眨眼间对出这个故事,秦王大是叹服,竖拇指赞道:“爱卿真急智也。”

“谢大王夸奖,”陈轸应道,“非微臣急智,此故事在楚地广为流传,微臣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爱卿心迹,寡人知矣。只是,寡人甚想知道,有人预测你去秦适楚,寡人也忖知你将去秦适楚,你其实也心如肚明,为何仍要对寡人明言去秦适楚呢?”

“回禀大王,”陈轸苦笑一声,“除去楚地,微臣真还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

“咦?”秦王怔了,“爱卿何出此言?天下之大,难道爱卿只有楚国一地可去吗?”

“正是。”陈轸再出一声苦笑,“大王试想,未来国相既已预测,大王既已忖知,微臣若是另适他地,岂不有失大王和国相所望吗?至于微臣是否会以国情输楚,方才那个掌故已代臣言明。想必大王已知,楚王不算昏主,昭阳亦不为庸相。微臣若以秦之国情输楚,则与楚人之妾一般无二,大王难道相信楚王、昭阳会重用微臣吗?”

“好辞令啊!”秦王脱口赞道,“陈爱卿,寡人相信你,也请你相信寡人。这样吧,爱卿既然动念再去楚地,寡人理当成全,这就予你车二十乘,金百镒,歌伎二十,依旧持大秦使节,如何?”

“大王——”陈轸由衷感动,叩地泣道,“微臣……微臣……”

“爱卿请起,”秦王亲手扶他起来,“爱卿此去,在楚地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何时待得闷了,你再回来。无论爱卿身在何处,寡人必定念着你。记住,秦地,永远是你的家。寡人,永远是你的亲人。”

“大王,”陈轸哽咽,“轸……记下了!”

从宫中回来,陈轸担心夜长梦多,安排仆从翌日出行。

陈轸正自收拾细软,宫中赏赐之物并二十歌伎送达。一番迎送过后,天色已黑。陈轸刚要喘口气,猛然想起一事,遂让仆从端起菜肴,自提一坛陈酿,缓步走进府内一处偏院。

在此院寄住的是公子卬。

听到脚步,公子卬迎出房门,拱手揖道:“一听声音就知是陈兄来了。”

陈轸放下酒坛,回揖道:“卬兄,在下与你话别来了。”

“话别?”公子卬怔了,“陈兄这是——”

“吃着说吧。”

陈轸提酒坛进屋,支走仆从,摆下酒菜,斟满酒,与公子卬一边喝酒,一边将与张仪如何结怨等事,由头至尾,根根源源地全都倒给公子卬,末了叹道:“唉,想我陈轸,真就是个苦命之人,在魏辛苦多年,尚未有个出头之日,却无端得罪庞涓,被逼入秦,刚刚有个开端,这又遇到张仪。鬼谷子的门下弟子,真就是在下的克星啊!”连连摇头,举爵,“来来来,卬兄,干!”

公子卬却放下酒爵,两眼呆滞。

“卬兄?”陈轸一怔,斜望过来。

“好好好,”公子卬一下子回过神,举起酒爵,脸上起笑,语气却是伤感,“楚地广博,陈兄此去,定如蛟龙入海,可喜可贺,来来来,魏卬恭贺了!”仰脖饮尽。

“卬兄,”陈轸没有喝,放下爵,两眼盯住他,“在下请示大王,已得大王口谕,这处宅院从明日起,就归入卬兄名下。至于卬兄名分,大王择日另行诏命。”陈轸嘴角现出笑,多少有些苦涩,“有朝一日,山不转路转,轸若有幸再来秦地,再入此门,就是卬兄门下客了。”

“陈兄,你——”倒是公子卬怔了。

“今宵诀别,在下有几句话欲问卬兄。”

“陈兄请讲!”

“卬兄可曾想过前路?”

“想过。有朝一日,嬴驷或会召我,待见他时,在下就请命回国!”

陈轸连连摇头。

“有何不妥吗?”

“不瞒公子,”陈轸改过称呼,“据在下所知,公子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公子卬惊问。

“因为所有魏人都已认定公子战死沙场,庞涓为公子请功,魏王陛下也旨令太庙在正殿立公子牌位,公子头盔与二十勇士之盔合葬于临晋关了。公子若回,人也?鬼也?”

公子卬手中的空爵掉在地上,整个惊得呆了。

“公子,”陈轸的声音不急不缓,“于世人而言,于大魏而言,曾经的上将军公子卬已经殉国,不可复生,不过,公子眼前仍有三条路可走。”

公子卬目光呆滞。

“第一条,苟活。第二条,求死。第三条,为秦效力。”

公子卬的眼珠子动了下,望过来。

“如果公子求全性命,可走第一条,在下明日即捎带公子入楚,你我二人忘情于江汉之间,优哉游哉,不亦乐哉。如果公子认命,满意于现今功名,可走第二条,真心求死之人,天下无药可救。如果公子不认命,不服输,仍想做一个真正的将军跃马沙场,验证自己将军本色,凭自身本领建功立业,扬名于后世,可走第三条。”

时光凝滞。

不知过有多久,公子卬活转过来,拱手道:“谢陈兄。在下不才,愿走第三条。只是,此路如何走,还请陈兄指点。”

“公子若选此路,可分三步去走,一是改换名姓,二是结好张仪,三是与紫云公主重修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