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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敢,乡长,这可不敢。我做梦也想不到您会给我拜年。东西和钱是万万不敢收的。”赵三柱带着哭腔推辞着。

“您老可别嫌少,以后乡里还会经常看望您。这点心意,您要是不收,就等于抽我的嘴巴了。大过年的,我要是让人抽了耳光子,这一年可怎么过。您一定得收下!”曹乡长不由分说地把红包又塞进了赵三柱的衣兜里。同时,其他乡干部呼啦啦一起动手,把面包车里装的年货卸了下来。赵三柱活了半辈子还从未见过一次这么多的年货,鸡鸭鱼肉、水果蔬菜、大米白面、烟花爆竹样样齐全,堆了小半间屋子。

老赵两口子瞅着这堆五颜六色的年货发了好一阵子呆,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他老婆缓过神来一跺脚说:“咱二愣子是个骗子!他咋就成了中央领导了呢?”这句话又把赵三柱吓出了一身冷汗,“走,咱得问问,可别惹出祸来!”

二愣子迷迷瞪瞪地被他爹妈从炕上拽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看着父母惊恐万状的样子,他觉得又好笑又可气;“我不是中央领导,也不是骗子!这帮家伙就这副德性,拍马屁也不讲究个分寸!都是势利眼。以前我年年放假回家,也没见有哪个干部来看我。现在可好了,乡长亲自拜年,还他妈的敲锣打鼓,县领导还要请吃饭,真是的!”二愣子安慰道,“爸、妈,你们不用害怕,没事的。我心里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想跟老两口说得更多,说多了他们也不一定听得懂。

初二上午,县里派车来接二愣子。他坐在车上,心情很复杂,一个乡下孩子,考上大学又读了研究生,毕业以后进了中央领导机关工作,一个工龄不满四年的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回家过个年都受到乡、县两级领导高度重视。如此规格的礼遇,的确让二愣子的脑袋有些晕晕乎乎。走到半路上,二愣子让司机把车停下来,他打开车门冲着雪地“哇哇”地吐了几口,他说他有点晕车。

捐 款

又发生了地震。

一个县全毁了。

从电视画面上看到的是一片片残垣断壁的废墟和一群群惊慌失措灰头土脸的灾民以及一队队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救灾官兵与一面面迎风飘扬的红旗。

捐款啦,支援灾区恢复重建,我们的行动要迅速。上级有明确的号召。

捐!这次得多捐点。听说咱们领导的家乡灾情严重。

领导老家所在的那个镇子的学校和医院全震垮了。太惨 了!咱们得带着感情捐。

捐衣服被褥行吗?

不行,运输不方便,消毒也麻烦,就捐钱,直接汇过去。各附属单位早就动手了,他们已经捐了三轮了,还在动员,党员干部纷纷解囊,起带头作用。

咱们机关可不能落在后面,数额太少拿不出手,听说领导最后要亲自过目。

领导的儿子上个月结婚,我们不是刚随过礼吗?

嘁,别扯淡了。这是两回事儿。结婚和地震怎么能扯到一块去?我看你是个猪脑袋。这回是救灾,不是领导的个人私事!

那捐多少钱合适呢?

操,越多越好呗!上面没规定数额,只是说完全自愿,尽其所能。

领导本人捐多少?

不知道,这可不好打听,肯定不会少的。听说,领导在家乡可有威望啦,那个镇子这几十年就出了他这么一位厅局级干部。

他家的亲人有伤亡吗?

没有,那怎么会呢!他爸妈早就搬到省城住了。老家估计没有直系亲属了。

噢,那我回去再跟老婆商量商量争取多捐点。说不定领导一高兴,年终多发点奖金就补回来了。

嘁,没出息。各单位的中层干部都憋着劲争表现呢,谁不想讨领导赏识,再升个一官半职的,你那点意思根本就显不出来。我就随大流了,别人捐多少我就捐多少……

一年后,当电视镜头扫过领导的老家小镇时,满眼都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一座造型别致的建筑一闪而过,据知情人说那座看上去既不像学校,也不像医院,更不像民宅的楼宇是领导家的祠堂。按规定,所有个人和单位的捐款均可以由捐赠方指定用途,地方负责实施。后来传出消息说,这位领导对此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