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女婿徐枕亚(第2/3页)

《民权报》对袁世凯的刺宋教仁,首先揭发,大肆挞伐,袁氏痛恨极了,但《民权报》设在租界江西路上,没法封闭它,结果釜底抽薪,不准该报销行内地,仅仅限于租界范围,销路不多,难于维持,只得停版。枕亚失了业,应上海中华书局的招请,编撰几本尺牍一类的书,既脱稿,那位主持辑政的沈瓶庵,随意窜改,几致面目全非,枕亚拂袖而去。恰巧这时胡仪、刘铁冷、沈东讷等合办《小说丛报》,创刊于一九一四年五月,以枕亚的《玉梨魂》声望很高,即请枕亚担任主编,别撰《雪鸿泪史》,在《丛报》上登载,这一下,轰动了许多读者。《雪鸿泪史》,故弄玄虚,托言为《玉梨魂》主人何梦霞的日记,首列识语,有云:“《玉梨魂》出书后,余乃得识一人,其人非他即书中主人翁梦霞之兄剑青也。剑青宝其亡弟遗墨,愿以重金易《雪鸿泪史》一册,余慨然与之曰:“此君家物也,余乌能而有之。”剑青喜,更出《雪鸿泪史》,一巨册示余,余受而读之,乃梦霞亲笔日记……余既读毕,乃请于剑青,为抄副本付刊……为之细分章节,每节缀以评语,以清眉目,凡与《玉梨魂》不同之点,无不指出。此后《玉梨魂》可以尽毁,而余于言情小说亦未免有崔灏上头之感。江郎才尽,从此搁笔矣。”实则都非事实,原来出于他一手笔墨。这书在《丛报》上没有登完,即抽印单行本,为什么这样急迫呢?是有原因的。那时接近年关,社中须付许多账款,单行本出版,读者争购,一切账款都靠此应付过去了。可是出版不久,就有人检举,其中部分诗词,是攫取他人的。枕亚也承认因为赶写匆促,不及自作,后当补易,以赎前愆。果然后来重作,把他人作品删去,笔墨也就一致了。

《玉梨魂》一书,既轰动社会,上海明星影片公司把这部小说,由郑正秋加以改编,搬上银幕,摄成十本。张石川导演,王汉伦饰梨娘,王献斋饰梦霞,任潮军饰鹏郎,郑鹧鸪饰崔翁,杨耐梅饰小姑筠倩,演来丝丝入扣,且请枕亚亲题数诗,映诸银幕上,女观众有为之揾涕。即而又编为新剧,演于舞台,吸引力很大。那《玉梨魂》一书,再版三版至无数版,竟销至三十万册左右。可是枕亚当初在《民权报》披露时,是不取稿酬的,此后印为单行本,乃民权出版社广告部马某私人所经营,版权归马某所有,对于枕亚,不给酬劳,枕亚是个文弱书生,憾之而无法对付。直至他自己在交通路创办清华书局,费了许多口舌,才得收回版权,作为购《雪鸿泪史》的赠品。各地又纷纷盗版,复有译为语体,称为《白话玉梨魂》,枕亚为之啼笑皆非。当之《雪鸿泪史》在《小说丛报》上抽出印单行本,枕亚别撰《棒打鸳鸯录》,具《红楼梦》的雏型,以补《丛报》之缺。及清华书局成立,把《棒打鸳鸯录》易名为《双鬟记》,由清华印为单本。又印了他的《余之妻》,及所编的《广谐铎》《谐文大观》。数量最大的,为《枕亚浪墨》四集,分说蠡、艺苑、艳薮、谭荟、杂纂,除他的长篇小说别刊外,凡他所作的零金碎玉,一股拢儿搜罗其中,复有短篇小说若干种、笔记若干种,以字数计,约一二百万言,洵属洋洋大观。小说如《自由鉴》《弃妇断肠史》《神女》《碎画》《红豆庄盗劫案》《芙蓉扇》《平回传信录》《洞并怨》《香莲塔》《蝶梦花魂录》《孤邨喋血记》,笔记如《经传井观》《辟支琐记》《曹腾室丛拾》《花花絮絮录》《清史拾遗》《诗话》《古艳集》等。他喜文虎为萍社巨子,录入他所作的谜说。他又喜诗钟,又录入他的分咏、碎锦、鸿爪、鼎足等格,标之为《诗梦钟声录》。该书局又复刊印了许指严的《新华秘记》、李涵秋的《侠凤奇缘》、姚鹓雏的《燕蹴筝弦录》、徐天啸的《天啸残墨》、闻在宥的《野鹤零墨》、蒋箸超的《诗话》、吴绮缘的《反聊斋》《菱蓉娘》等。又主辑《小说季报》,布面烫金,非常精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那《小说丛报》风行一时,内部却发生了矛盾。枕亚是书生本色,没法对付人家,愤而脱离,办清华书局,主编《小说季报》,和《小说丛报》相竞争,多少带些赌气性质。《季报》每期容纳三十余万言,用上等瑞典纸印,成本较大,定价每册一元二角,这时的杂志,如《礼拜六》,每册只售一角,其他亦在四角以下,那《小说大观》,每册一元,购买力已成问题,销数不多。《季报》定价,更超出一元,那就使一般读者,望书兴叹了。枕亚为挽救计,每定全年,赠送天啸书屏联一幅、枕亚书四条,都是以宣纸手写的。但自一九一八年创刊,出至一九二〇年即停刊了。此后,枕亚遭到家庭变故,情绪殊恶,既沉溺于酒,又沾染了阿芙蓉癖,精神萎靡不振,惮于动笔,即《季报》所载的《让婿记》《蝶花梦》,都由许廑父代笔。又撰《刻骨相思记》,分上下集,登报征求预订,奈撰了上集,下集延搁着,没有办法应付,也由廑父捉刀。许出笔迅速,每晚可写万言,有“许一万”之称。此外,有《兰闺恨》及《花月尺牍》,为陈韬园代撰,《燕雁离魂记》,不知出于谁手?又《秋之魂》《泣珠记》,都有头无尾,没成全书。清华书局,奄奄无生气,难以维持下去,不得已,把所有书盘给福州路的大众书局,归樊剑刚其人发行。

枕亚的变故,是怎样一回事呢?他的母亲,满头脑的封建思想,性情暴戾,虐待媳妇,天啸夫人吟秋,不堪恶姑的凌辱,自刭而死,枕亚有《余归也晚》一文,述其事,如云:“嫂之死也,殆必有大不得已者,其致死之原因何在?嫂自知之,余兄亦知之,余虽未见,亦能知之,嫂知之而不能活,兄知之而不能求,余知之而并不能言。”为什么不能言?那是他在封建礼教之下,不能直揭母氏之恶,这是一种隐痛。不久,他的妻子蔡蕊珠,也不容于恶姑,硬逼枕亚和她离婚,他没有办法,举行假离婚手续,私下把蕊珠迎来上海,秘密同居,及生了孩子,产后失调,遽而逝世,他伤痛之余,撰了《亡妻蕊珠事略》《鼓盆遗恨集》《悼亡词》一百首,又《杂忆》三十首,也是为蕊珠而作。事有出于意外,那北京刘春霖状元的女儿沅颖,平素喜读枕亚的《玉梨魂》,又读到了《悼亡词》,深许枕亚为一多情种子,备置钦慕,由通信而诗词酬答,我索枕亚写一尺页,枕亚录寄给我《有赠》诗四首,下面不署名,我当时也不知其所赠者为何人,盖其恋爱史尚没有公开哩。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