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北京:我身边人们的生活(第2/4页)

在那流动的搬家过程中,在那一大套地下室之中的生活里,每个人似乎都亢奋着、跳动着、燃烧着,中间夹杂着和人有关的各种故事。喝多了以后的迷狂、谈恋爱时的你死我活、闲下来时牌局的你输我赢……更重要的是那段日子是《东方时空》、《焦点访谈》等栏目向上攀升的阶段,从某种角度说,正是流浪北京的人们用一种流浪中的激情点燃了这把改革之火。还是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我们在地下室里住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夏天的一场大水把我们的家园冲了个七零八落,集体生活被迫结束。

那场水来得非常突然,外面一直下暴雨,不知是因为豆腐渣工程还是因为房管部门维修不力,我们的窗户突然成了进水的闸门。由于是半地下室,屋里的地面本来就低于外面的地面,因此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我们的家园便成了汪洋世界。屋里的人们虽在齐膝的水中紧急抢救,但家园的凋零已是不可避免。

当时我们的一位摄像拍下了这有些悲壮的场面,而另一位组里的同事用这些画面做成了一个小片子,配上惠特尼·休斯顿深情款款的歌声,播放的时候,大家表面是笑,但心中是否流泪,怕只有各自知道了。

流浪注定了不稳定,照片上的四个人是东方之子过去的同事,现在右边的温迪雅去英国留学,中间的男士,《东方之子》《实话实说》的创办人时间,已流浪到评论部副主任的位置上,左二的编导程晓鸿则流浪到了美国,显然,流浪的空间扩大了。

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不算是苦难,甚至回忆起来还多少有点儿留恋的味道。这之中,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时常困扰着流浪的人们。比如说,心中永远的漂泊感、变换了生活环境以后的感情生活,不是中央电视台的正式职工,因此没有任何福利,没有对于分房子的渴望,没有借资料的资格,还有某些正式职工的白眼,出去采访时不公正的待遇等等,这一切都曾经在局部的时间里刺痛过流浪的心,只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大水冲走了我们《东方之子》组的集体生活,相信其他组也都有着各自精彩而让人感慨的故事,最初那种夹杂着热情的流动也慢慢稳定下来,大家开始在京城之中租下房子各居一方,见面时大多是在办公室或是出差之中。梦想不用在众人之中分享,各自组内的人员也稳定下来,不再是出一次差回来,就能轻易看见陌生的面孔。

我为同事们高兴,从二十多岁走过三十,人们不能总是停留在一种流浪的状态之中,上面有老,有的人下面也开始有小,生活的重负在理想的面前也是必须承担的,稳定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但我在祝福的同时,依然怀念那种流浪时的激情。生活环境不再像最初那般恶劣,可内心深处那种流浪的激情之火却不应该熄灭,否则我们的节目就注定要在越来越精致的技巧之中消灭了激情消灭了一种粗糙而原始的冲击力,那是可怕的。

在评论部内部曾有一个栏目向工作人员问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没走?”回答是多种多样的:

“还没累死呢!”

“还没过瘾,走什么走!”

“我喜欢这个职业和我的同事们。”

“自己骗自己个儿。”

“在这里,似乎总也达不到理想的目标,于是我留下了。”

“累傻了。”

“因为理想还不曾破灭。”

“希望大于失望。”

“因为还不是走的时候。”

……这最后一句回答最让我提心吊胆,和评论部的感情经过六年多日子的磨合,有爱恋,有惯性使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难以说出个“走”字,但还是盼着在这个由流动人员组成的大集体中,道路的前方一定要永远有着理想之花的影子,这样路上不管有怎样的坎坷和艰难,行走的人才会不停地向前。如果哪一天,这条路的前方已没了理想的百合花,那就到了大家该说再见的时候,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永远都不是走的时候。

只是,不知大家现在的小日子过得怎样,也许都会经常怀念那有酒有烟有彻夜长谈有面红耳赤的日子吧?青春不会再来,流浪的脚步慢慢停歇,但精神的流浪却永不该停止,否则,我们这一代人很快就会成为后面追赶者走向成功的祭品。

我很庆幸,能与敬一丹、水均益、方宏进和崔永元成为搭档,我想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不是一开始就干上电视;都不是北京人;都结婚了,还都没离;都有一个孩子,都酷爱着孩子;一般都喜欢下班回家……

大姐敬一丹 我们习惯称敬一丹为敬大姐,这不仅是因为她在我们五个人中年岁最大,还因为她的确是大姐的样子。

我从没有见过敬大姐穿过不得体的衣服,平日里很少听敬大姐谈论时尚等话题,但她在生活之中和出镜的时候,穿着搭配却总是觉得没有比这样穿更合身的了。

敬大姐的心很软,即使是批评性的报道她也是商量的口吻,而在采访针锋相对要提一些尖锐问题时,敬大姐总是狠不下心来,这使得敬大姐在我们这个经常流露出“尖酸刻薄”的团队中多少显得有点儿与众不同。

而对于观众来说,敬大姐就比我们几个人值得信赖得多,因此收到的各种信件是最多的,也因此看到敬大姐求人办事,但从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别人。求敬大姐办事有一点让人印象深刻,你把事儿跟她说了,几天之中,她都没有跟你谈起这件事,你以为敬大姐忘了,几天以后,她把办好了事的结果告诉你,然后和你聊起其他话题,让你说感谢的机会都没有。

平和宽容的敬大姐也有发火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们五个人出去签名售书,读者很拥挤,秩序也很乱,维持秩序的一位小姐冲一位观众很不客气地发了火。这个时候敬大姐发话了:你客气一点儿好不好?目标当然是冲着那位维持秩序的小姐。我知道敬大姐绝不会拍桌子瞪眼睛,但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就是她发火的象征,我甚至感到:这比那种真正的发火还要有震慑力。

敬大姐还是一个容易被普通人和普通人中间的感情所打动的人。她关注民工关注孩子关注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我虽然几年之中没有见过敬大姐掉眼泪,却经常感受到她在讲述某件事情心头一软的时候。

我时常能感觉到外在很柔和的敬大姐骨子里却很坚强。当初从黑龙江向外考研究生的时候,几次挫折又几次坚持,终于见到成功的那一天。从广播学院任教到电视台当主持人,从经济部到评论部,敬大姐的每一步都走得准确并坚定,这不能不让我佩服她的判断。想当初敬大姐在经济部已经闯开了一片天地,也开办了中央电视台第一个以主持人名字命名的栏目《一丹话题》,但敬大姐依然敢把这一切都抛掉,来评论部重闯一片天地,这是一种有勇气的赌博,并且敬大姐赢了,也因此,敬大姐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来就不是柔弱的,“大姐”这两个字叫起来更带上了一种佩服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