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刺激:在恐惧中快乐(第2/5页)

所以我真的希望,在每次直播开始前,都能有领导拍着我的肩膀来上一句:“放开了说。”我们都会不辱使命的。

第三件要说的事,是当天晚上直播结束以后发生的。

直播刚完,只经过短短两个小时的调整,我们做直播的那艘船就驶离了宜昌,开往武汉,第二天让我们从武汉回京。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船上的歌舞厅里狂欢,平时矜持的人们也都拥有了极度放松的神情,高分贝的喊叫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在露天演播室后面不到一百米,就是三峡大江截流的龙口处,直播中抽出时间,和我们的杨伟光台长照张相,平常见惯了杨台长穿西装,那天杨台长穿上工作服,在我眼中,更像是一位对后辈寄望很多的长者。

大家都在酒精的帮助下释放激情,但我知道,这种超常的狂欢,是因为在此之前的二十来天时间里,现场直播这四个字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表面上轻松是每个人对其余人的安慰。

而直播顺利结束,人们如释重负,于是狂欢,“大家重新还阳了!”

1998年3月19日,现场直播朱镕基总理和其他副总理的记者招待会

这场现场直播的新闻记者招待会,相信已经以一种经典的方式留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但说句马后炮的话,我们直播前就已经对这种经典性有所预感。

这场直播是我们九届人大一次会议和九届政协一次会议十场直播中的第十场。

这届两会前所未有地进行了十场直播,依然要感谢香港回归和三峡大江截流的顺利直播,没有1997年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就不会有后来的直播探索。

这次两会直播报道的最大特点还不是十场这样一个超常的数量,而在于报道的方式也是全新的。

在此之前的重要会议直播,出于各种考虑,我们大多数采用信号直接切进会场的方式,前面没有主持人的介绍,后面也没有适当的点评,好处是安全,不足之处在于缺乏相关背景的介绍,不符合电视的特点;另外由于各种原因,当会议推迟进行或是突然有一些意外情况出现时,都只能尴尬地等待或是粗暴地把信号切走,然后让观众在猜测中议论纷纷。

九届人大和政协的十场直播则完全不是这样,每次直播的开始有主持人的相关介绍,利用图板和专题片的穿插,对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进行分析和引导,然后在直播有关议程之后,加适当的点评和要点分析。会议的直播由于这种报道方式的变化显得专业化了一些。

我出任了这十场直播的主持人,在跨越多天的会议中,高密度地一场接一场进行直播,状态一直是兴奋的,我喜欢这种全新的尝试和两会中一些全新的变化。

我们都知道最后一场朱镕基总理记者招待会是个重头戏,朱镕基是个能出“彩”的人,直播将使这种“彩”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记者招待会之前,两会闭幕,我们在演播室里详细介绍了朱镕基总理的背景资料,并简单分析了他走上总理位置之后将面临的挑战。非常幸运,我的结束语刚讲完,朱总理走进会场,招待会开始了。

由于在此之前,我们内部看到了朱总理在香港世界银行年会上的演讲风采,因此知道,朱镕基的语言能力、幽默特点、自信本质是很难掩饰的,因此高潮的到来一定很早。果然,朱总理自信地面临问题与挑战,于是也有了“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这样的经典语言流芳将来。

在整个记者招待会过程中,我们一边听着精彩的问答,一边紧张地进行要点摘录的工作,因为招待会结束后,我还要把这一切总结给观众。因此,那一段时间,我们的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兴奋于朱镕基精彩的回答,紧张于将要进行的要点分析。

在这个过程中也受过刺激,那便是朱镕基对凤凰卫视的格外青睐,但受刺激的同时,我为卫视的朋友高兴,同时也相信,对卫视的表扬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对我们工作的一种鞭策,作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我欢迎这种鞭策。

精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我坐回演播台开始结尾的评点,很自然的,我发自内心地由这几句话开始了点评:“一场精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股市该涨了吧!”当时这句话脱口而出是出于一种兴奋中的直觉。事后我幸运地得知:这句多少带有调侃味道的话应验了,香港股市当天上涨了三百多个点。但我想,这不是我的幸运,而是朱镕基精彩表现后的必然。

忙中偷闲,在朱镕基总理记者招待会的直播中,和屏幕里自信的朱镕基合个影。

这之后,我又用了“自信”“幽默”等字眼评价了新任总理,并对当天记者招待会的要点进行了总结。没想到,当天美联社针对我的这番话发了通稿:

“在这场面向全国实况转播的记者招待会后,中国中央电视台主持人白岩松在节目中赞扬了新任总理的幽默感,这在国家电视台关于国家高层领导人的报道中是极为罕见的。”美联社接着引用了我的大段评论,以此作为中国政治开放度增加的一个标志。

我很庆幸这次直播能在进一步树立中国改革开放良好形象方面付出自己的努力,而更让我高兴的是,一届成功的两会以及成功的总理记者招待会让亟需信心的中国人得到了一些信心。不过我并不敢太过乐观,因为中国改革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乾坤并非轻易能扭转,信心是基础,但更需要耐心,对于我们和朱总理来说恐怕都是如此。

1998年6月27日~6月28日,现场直播江泽民、克林顿在人民大会堂的记者招待会及克林顿在北大的演讲

接到让我主持这两场直播的通知,我感到非常意外。这种意外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克林顿来访,我以为自己没有介入的机会,但水均益要去上海等待在那里采访克林顿,因此我也“国际”了一回;而更意外的是,我们都知道,江泽民与克林顿的记者招待会注定是不同价值观的一场对话。最初我很难相信这样的对话会现场直播,向全国和全世界直播,作这种决定是需要勇气的。

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路上,领导的口气是认真的,于是我马上赶回台里,这时,离正式直播只有三天的时间。后来,很多海外媒体在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说,离克林顿在北大演讲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上面才下令允许直播,这完全是杜撰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