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生命的一千种可能(代后记)(第2/3页)

和音乐的缘分一直没断,当初想办《流行音乐世界》这张报纸未果,终于自己走进电视的行当,可时至今日,内心里依然有种摇滚的情结。当初风光一时的主持人蔚华,洗去铅华,从呼吸乐队到自己单干,音乐的梦想占居了生命的上风,她的音乐我不一定都喜欢,但那种毅然决然的转身却是让我钦佩的。因此,谁又能够保证我不会是第二个蔚华呢?

写歌词的爱好一直没断,偶尔吼两嗓子也还算有特色,不知道会是哪一件事或是哪一种情绪,让我投靠音乐的怀抱,如果真的是那样,走穴到了您的家门口,请一定捧场。

不思进取,越来越被观众反感,然后被劝退下岗,其实也是一种可能。

我一直相信,如果真的有这种结局,我一定会等不到别人的劝退自己就先撤退。但站着说话的时候,腰一般不疼,没准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面对人家的反感,装聋作哑,赖着位置不走,直到领导和观众都下了逐客令,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并且哭哭啼啼地离去。

一想到有可能未来出现这种场面,今天我自己就感到挺没面子的,于是更加坚定地认为,一定要在别人赶自己走之前快速跑掉,免得留下一个笑话,或者一直快马加鞭,不让那尴尬的场面出现。

但花无百日红,竞争如此激烈的世界,出现什么场面都是可能的,我随时准备收拾行装。

当然,即然是幻想未来,我也不会忘了,我们有可能再次遭遇运动,《芙蓉镇》里那“七八年再来一次,运动啦!运动啦!”的叫喊声,经常出现在中国人的身边,我也时常听到。未来十年中,如果又“运动啦”,那是中国的灾难,但你敢挺着胸脯说不可能吗?如果运动了,我既不会是造反派也不会是保皇派,我相信,自己一定在逍遥派的团队之中,因为那样荒唐的运动,只有想办法置身事外才是正确的。当然心中不会忘记,如何让这荒唐的运动不再发生是我们现在的使命。

身上的小资情调是有的,和夫人、朋友一起开个小小的酒吧或者小小书店的念头一直都有,可从来都觉得自己花钱是个好手,而挣钱却是绝对外行,因此念头产生,说说也就过去了。但不定哪天,这个念头又强烈起来。然而我相信,那必定是从屏幕上走下来,成为自由人之后的事。

那个酒吧或书店,最重要的特色会是音乐,别的地方不会有的一种音乐品格或编排方式。哪怕你仅仅因为音乐来到这里,最后也会喝上一杯或买上两本书吧!我不指望以此能挣多少钱,但也别赔本,玩上几年,再转手给别人,也算潇洒走过一回。

当然,能体会到半夜关门后夫妻俩点很多钱的滋味最好。

还有冒险或者说是旅行。

我采访过好几位探险家,吸引我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走过的那些路程。

我毕竟来自草原,虽然在城市中生活得久了,偶尔被人当做南方人也不足为怪。大多的日子里,内心的野性被关在牢笼之中,但酒醉之后或受到一些我本人无力改变的挫折时,我总想从这个城市中逃离出去。

在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又一本《旅行家》杂志,时常翻一翻,今天晚上去了土耳其明天晚上又到了阿根廷,可这只是过了一次眼瘾,而且旅游二字多少有些商业的气息,我更喜欢孤独的旅行。

也许有一天,我会收拾起行装和家人告别,然后上路,一番风雨兼程之后,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这个城市回到家人中间,但走过一次就上瘾,怕是再也挡不住出行的双腿,于是,成了路上的人。

可在城市中已经待得久了,我会不会弱不禁风呢?我能不能挡住身后家人盼归的目光呢?

我是比较受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的,干电视免了这种刻板,但时间依然不能由自己支配。我很少敢和别人约几天后做一件什么事情,因为计划没有变化快,早早安排就有失约的可能,这种无法计划的生活属于电视,属于我们做电视的人,这一点,是不让我喜欢的。

因此,很有可能彻底让自己成为自由人,不再受机关或部门的限制,成为社会上的一个闲人。刚开始时,也许真的什么都不干,只是四处闲逛或在家看书听音乐,但后来毕竟要考虑养家糊口的问题,这个时候,我自然会选择以写作为生。多年以来,一直不敢让自己的笔停下,就是为自己安排的一个后路,当然也不会什么挣钱写什么。在我的脑海中,有无数我认为有价值但还没成形的文章,也有很多精彩但入不了“东方之子”的人生等着自己去发问,夜深人静或风和日丽的午后,在稿纸上用笔狂奔是种享受,又养了家又滋润了自己的心灵,一举两得的好事。

在一本畅销书的后记里,作者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理想主义者是最容易成为颓废主义者的。”

我自认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能继续乐观前行的动力也正在于理想,但在未来的岁月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终于破碎,道路的前方已不是我们想看到的风光,那个时候,哀莫大于心死,我开始颓废,开始醉生梦死,人们只是在我酒醉后的眼泪中,才能依稀看到我过去拥有的理想之花的影子。这个局面,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未来。

…………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甚至是和某一可恶的邻国或某一地区打一场战争,自己奔赴前线,也不是没有血洒疆场的可能;甚至去经商;去办一本一直想办的杂志;成为一个体育记者;迎合世界潮流,自己不再隶属于哪一个电视台,却依然做着主持人的行当,这种可能也是极大的。还有包括连我自己都不情愿的从政之路都在可能发生的行列中。

生命就是如此离奇,当我面对未来十年,面对自己的人生之路,各种可能奔涌而来,面对这诸种可能,只能如歌者唱的一样“让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个漂流”。

仿佛有些消极,但的确有些事情不是能轻易控制的,属于你的自然会来,不属于你的强求也无用。也许每一个人,不光面对世事,即使面对未来的生命,也必须保有一颗夹杂着感激的平常之心。

这一切,都只是从一个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个体生命出发,去做着种种设计,但谁又能够如此自主?五十年前,四亿多中国人随着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挥手走进了新中国,也许他们对自己的未来也都有着设计吧?可新中国接踵而来的一系列事件像一列大型的过山车,将无数中国人的人生曲曲折折地抛上抛下,直至近二十多年才慢慢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轨道之中。试想,在这剧烈摇动的过山车中,我们谁能够记住当初的梦想当初的设计,谁又能平静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步步按牌理出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