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的标准(第4/8页)

这时她想,如果一个男人,肯背着一个女人爬最漫长的楼梯,甚至可以不问理由,那么,这个女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

她给了他一个长久热烈的吻。

没有新娘的婚礼

那个饭店的一楼餐厅,在中午,会有很多人前来就餐。整个餐厅嘈杂而拥挤,热气蒸腾。

男孩穿着笔挺的西装,打了漂亮的领带。他的手里拿着一只麦克风,站在餐厅一角。他说大家静一静。大家请静一静。

费了很长时间,大厅才稍显安静。正吃饭的人们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男孩清清嗓子,他说本來今天中午,我应该请你们参加宴席的;可是由于时间太仓促,又没有准备,所以,只能请你们喝一杯酒了。然后,他让服务生,给每一张桌子,都放上一瓶白葡萄酒。

人们看着他,更加不解。

男孩变得有些羞涩,他说今天,是我和她结婚的日子。昨天夜里才决定的。父母和亲朋在外地,不能赶过来。所以现在,你们都是我最尊贵的宾客。

原来如此!大家纷纷端起各自的酒杯,说些祝福的话。男孩腼腆地笑起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新娘子呢?有人问。

男孩就朝门口招招手。人们看到,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走进来。姑娘既没有化妆,也没有披婚纱。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却不是新娘子所特有的那种羞涩幸福的感觉。

这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伴娘。男孩跟大家解释,新娘今天不会来了。

人们再一次愣住。新娘不会来?送算什么样的婚礼?

是这样。男孩继续说,她是医院的护士,本来我们计划好的,明年国庆节结婚。可是前些日子,她在照顾完一个病人后,感觉身体不大对劲。昨天下午做了检查,才知道原来是被传染了。……染上这种病,结果很难说。所以现在,她其实正在医院里的隔离病房。我是在昨天夜里,才决定把我们的婚日提到今天的。

那为什么不等等呢?有人不解。

为什么要等呢?男孩说,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在隔离房门外等待她的,已经不再是她的男友,而是她的丈夫……

男孩掏出一个粉红色的首饰盒,郑重地递给那位穿连衣裙的女孩。替我跟她说对不起,男孩说,因为,我不能亲手给她戴上……

周围静了十几秒钟,突然有人鼓起掌来。然后,掌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一年后,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们在这个酒店,摆了一个小型的宴会。

有人问女孩,在隔离病房里,每天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我在想,我一定要出去。女孩说,因为这个城市里,我已经,有了一个家……

那缠绕的柔情

每天他都要西装革履地奔波在家与公司之间。每天她都会呆在家里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好像,他忙得过分,她闲得夸张。

他有很多条领带。打开衣橱,挂得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煞是壮观。每天,他戴着其中一条,在城市中游走,在商海里浮沉。回了家,人便仿佛散了架般,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她默默地,结下他的领带,为他冲一杯牛奶,给他调好洗澡水。她安静地做着这些事,心安理得。

早晨,她亲手为他打好领带,端详数遍,才肯放他出门。有时他烦了,他说这领带不用天天重打的,晚上别解开,第二天套上不就行了?她说那怎么行,那不还是昨天的结吗?再说打个结能费多少时间?他不说话了,看着女人专心地将领带缠绕上他的脖子,然后在前面打一个英俊的结。是最流行的那种结,结上有—个美妙的凹槽。

有时与客户们吃饭,他会盯着那些人的领带,发现他们的领带也打得无可挑剔。他想问你们也是老婆给打领带吗?却总是忍住了没问。他想这事虽不丢人,也好像并不值得招摇。

有一次他出长差,在某个繁华的城市,住了两个星期。最初的几天,他的领带结一直没有解开。后来有一天他发现那个结有些歪了,很难看,便自己解开,想重打一遍。可是这时,他竟发现自己不会打领带了。整整一个早晨,他急得满头大汗,就是不能在脖子上打出一个哪怕是拙劣的结。他想他从什么时间开始就再也没有亲手打过领带?从初恋那天?从新婚那天?记不起来。总之时间应该很长了。五年吧?十年吧?他竟然,忘记了如何打领带!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孩子。他终于明白这几年来,为什么对妻子失去了那种狂热的痴迷。原来他是把痴迷变成了依恋啊!现在,他像个孩子想念母亲般想念自己的妻子。

以后的几天里,他的脖子上便缺了一条领带。他很不习惯,总感觉少了某些温暖柔情的缠绕,一种冷嗖嗖凉冰冰的感觉。这感觉令他忧伤。

终于乘上回家的班机了。飞机上他在想,回家后先要让她给我打上领带,然后就戴着这领带吃饭看书和睡觉,一晚上不摘下。并且他决定了,以后再遇上熟悉的客户,一定会给他们介绍自己打得英俊的领带,并告诉他们:这是我老婆给我打的。

千年共枕眠

枕头是买来的,床上五件套中的一件,是女人的嫁妆。柠檬黄丝绸面料,柔柔滑滑的,绣一对戏水的鸳鸯。枕头很长,很有型,很松软。晚上,并排着两个甜甜蜜蜜的脑袋。

女人起床,一只手轻揉着脖子。男人说落枕了?女人说没。男人说不舒服?女人说没……揉着玩呢。男人舒一口气,轻轻吻过去,却叭叭作响。新婚燕尔,爱情让他们像两只不知疲倦的春蚕。

其实女人真的不太舒服。枕头有些矮,太过松软,弹性不够。夜里她醒了,脖子酸疼,想在枕头下垫一件毛衣,可是男人正打着甜鼾,让她不忍惊动。女人想忍着吧,忍过一段时间,就习惯了。男人在睡梦中满足地哑着嘴巴,女人想,好在这枕头,适应了男人。婚姻就是这个绣花的双人枕头,总得有一人,为对方,做—些细微的改变。

女人回娘家住了些日子。她念着男人,提前赶回来。是清晨,女人悄悄进了屋子,踮着脚迈着小碎步,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男人还在睡觉,他抱着那个绣一对鸳鸯的双人枕头,鼾声震天。

男人的脑袋底下,枕着另一个枕头。男人独身时的枕头,土气并且陈旧。女人愣了愣,挨着男人坐下。她等待男人醒来。

男人翻一个身,睁开眼,看见女人了。他说怎么这时候回?女人说想你呗。男人快活地笑了。女人把唇凑过去,琢男人沾着眼屎的脸,叭叭地响。

女人问怎么不枕双人枕头?男人嗫嚅了,他说枕头太矮……脖子不太舒服,不过不怕,慢慢会习惯的,只要你合适就行……女人说傻人,修得千年才共枕眠呢,怎能让你枕一个不合适的枕头。男人说真的不怕……女人说怕不怕都得换!女人下着命令,心里暖暖的,眼角却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