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与营妓——“军中乐园”的血与泪(第4/12页)

“每个月我要汇两千块钱回家,为了达到这个数目,我尽量使客人满意,于是我的票售出就比较多和容易。初来时夜深人静我也曾偷偷地饮泣,后来习惯了,也许是麻木了,我就不常哭了。再说到军中乐园来的人,都是找快乐来的,平常出操、做工、作战紧张的身心,希望到这儿获得暂时的松弛和舒适,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感染我对命运的哀怨呢?

“到军中乐园来的人,各种阶级和兵种都有,战士规定到战士部去,士官也有士官部,到我们军官部来的以尉级军官较多。

“并不是校官就不能来,我隔壁房间的十×号,就有位上校组长每晚必定来报到的。校官以上的军官要娱乐可以进‘高级班’,那是矗立在金门三民主义模范县新市实践新洋的一座洋楼,因为房子高,同时去的也多为高级长官,于是就有了‘高级班’的雅号。

“进‘高级班’的军官,不一定要买‘娱乐券’,还可以打茶围,那就是召小姐来谈情说爱一番。泡一杯清茶十块钱,就可以销魂十五分钟。正式云雨的代价是新台币三十元,缠头之资多多益善。据说几位官拜将级的高级军官,也常往‘高级班’行走,其中以上校前去消遣的最多,更不乏家有妻子儿女成行者。

“一位从事文化工作、官拜上校的长官说:‘只要不遗忘对家庭责任,偶尔逢场作戏,是我去‘高级班’所持的立场。’

“年龄方面:三十岁左右犹未婚配者去得最多,二十来岁的台籍官员去得较少,四十左右的军官和士官多为军中乐园的常客。有的开明部队长,更鼓励部下到这里来正常解决‘性’冲动。据说到军中乐园也是请假照准的理由之一。”

我专心听这位历尽沧桑一奇女的倾诉,没注意总干事何时买了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又捧来一大盆卤菜,早有小厮安排下四副碗筷。却不过他们殷勤的挽留,权且与总干事分别就了宾主之位,娟娟和民事官分坐两旁。娟娟更从茶几中取出一瓶金门高粱来说道:“好菜配上好酒,我希望记者先生和民事官不醉无归!”

娟娟替我夹了块白切鸡放在我碟子中:“你喜欢这鸡腿么?”一直保持沉默的民事官也开口道:“别再想如何写那篇文章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干杯!”

这位高中女生娟娟,可真是最有名的人物。我没到过金门,没有见过她。但是十七师的军官们告诉我,每当金门“军中乐园”开门时候,大家都要抢购娟娟的票……这个现象,十足显示了自卑的大兵们的许多心态,自然值得特别注意。

“现役在营期间不准结婚”

“军中乐园”制度订立在1950年,当时国民党的目的,是限制军人结婚,以利祸国殃民。这种目的,在1952年1月5日蒋介石公布的《戡乱时期陆海空军军人婚姻条例》上,便可看出端倪。条例中第二条明定:

本条例所称陆海空军军人指下列各款而言:

一、现职军官佐准尉及学生。

二、现职军用文官及陆海空军技术军士。

第七条明定:

陆海空军军人有下列情形之一者不准结婚:

一、直接参战或担任紧急防务者。

二、学生在受训期间者。

三、各军事学校受养成教育毕业后分发服务未满二年者。

四、年龄未满二十八岁者,但女性不在此限。

第八条明定:

陆海空军士兵除第二条规定者外,现役在营期间不准结婚。

由此看来,一般“陆海空军士兵”之“不准结婚”,已立法甚明。何况以他们微薄的军饷,要结婚也根本结不起。

既然结婚悬为厉禁,所以设立“军中乐园”,以便解决大兵的性欲问题。国民党是很妙的,大脑是很直线的,它坚持只有性欲问题,没有别的,也不准有别的。试看“仁武特约茶室”墙上十七师政战官的布告,便可明白:

陆军第一六零一部队仁武特约茶室娱乐规定:

四、(八)不得同官兵照相。

(十)不得与官兵谈情说爱。

为什么不准照相也不准谈情说爱呢?原因无他,只是国民党一厢情愿地要仅限于解决性欲问题耳!除此之外,国民党不准还有别的。

“血溅茶室·死作一案”

但是,国民党的不准,并不就是大兵们的遵行。“军中乐园”除了“娱乐”以外,还是不断地传出“谈情说爱”事件,和因“谈情说爱”而发生的种种暴行。我再举两个实例。1963年11月23日《联合报》登:

凶汉横刀莺花下,连杀二女又自杀

迷恋妓女·竟图独占

血溅茶室·死作一案

〔台南讯〕台南市友爱街29号特约茶室,21日上午7时40分,发生嫖客持刀杀死妓女,又刺毙管理员之妻,然后又以汽油纵火欲图焚屋,复自戕死亡的惊人血案。被纵火燃起的房屋,被迅速扑熄,未酿成灾。

行凶的嫖客郭凤祥,四十八岁,山东人,原在台南某医院工作。一年多以前,他在友爱街特约茶室结识妓女吴秋香。吴女二十一岁,高雄市人,凶手郭凤祥对她甚为迷恋,每周必定去一次特约茶室,均找吴秋香陪宿。年余时间,郭在吴女身上付出了所有的积蓄,借以换取吴女的欢心。据说,在这不算太短的时间里,郭曾有意娶吴女为妻。而吴女则是一个风月场中的女人,根本无意许以终身。

约在四五月前,郭与吴女约定在一个礼拜六晚上再与吴女同宿。但凑巧吴女的家中有了丧事,回家料理。那天晚上郭未能与吴女相遇,疑是吴女故意躲避他,心中十分不乐。之后待吴女归来,郭即与吴女翻脸,扭住吴女痛殴,打得她遍体鳞伤。郭于返回医院后,即吞服农药自杀,幸被同事发觉,挽回了他的性命。

此后郭凤祥恼羞成怒,将吴女恨之切骨,时常跑到特约茶室去吵闹,并扬言欲杀吴女泄恨;另一方面,则仍经常与吴女共宿,重温旧梦。

特约茶室的管理员葛树楷唯恐发生不测,每当郭去该茶室时,即向治安机关报案,致使治安机关亦感麻烦,终于设法将郭调到台中某医院去,以图相安无事。但郭到了台中后,仍时常来台南找吴女。

郭凤祥每次返回台南时该茶室极为紧张,都向治安机关报告,但治安人员对一个并不滋事的嫖客无可奈何。21日下午3时许,郭又从台中来,与往常一样,要找吴女陪宿。该茶室的人告诉他吴女已不在了,郭凤祥听说吴女不在,即自己选择了十七号的妓女杨美玉要她陪宿,并交付了四十元的夜度资,言明晚上回来连夜。

当晚9时,郭回到该茶室之后,邀妓女杨美玉同入十七号房间,安静地度过一夜。据茶室管理员葛树楷说:郭凤祥这次来,显得很和善,并未看出有杀人的迹象,因此就未报案。与郭同宿的妓女杨美玉亦说,并未看出郭有杀人的样子。郭来的时候,仅携带一只否司脱衬衫的纸袋,并未见他带刀。22日早上7点钟,郭就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重又回到住宿的十七号房间,拿着纸包就走。但没有几分钟,听见有人喊叫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