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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萨计划有个缺陷就是酒。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他们不外卖酒,我问起这点的时候,对方似乎还觉得有趣。怪了——比萨配葡萄酒,再正常不过了吧?我看不出自己要怎么来得及找酒来配比萨。我真的需要来点喝的。我一面等着外卖,一面担心这件事。

到最后,这次的比萨体验令人失望透顶。那个男人只是往我手中塞了个大盒子,接走信封,然后在我面前粗鲁地一把撕开。我听到他压低嗓门一面喃喃说着“搞什么”,一面数硬币。我平时用小陶盘收集五十便士的硬币,这次似乎是把它们一口气用完的好机会。我还额外加了一枚给他,可是对方连谢都没谢,真没礼貌。

那个比萨油腻极了,面团松软无味。我马上判定,我永远不要再吃外卖的比萨了,肯定不会跟那个歌手一起吃这种东西。如果我们需要比萨,又离乐购超市太远,可以从下列两种方式择一种:第一,我们搭黑色出租车进城,在美好的意大利餐厅用餐;第二,他会从零开始,替我们两人做比萨。他会调制面团,用修长纤细的手指延展并揉捏面团,直到面团照他的意思成形。他会站在炉子旁,用新鲜香草慢慢炖煮番茄,让它们化为浓郁的酱汁,滑不溜丢地泛出一层橄榄油油光。

他会穿着最旧也最舒服的牛仔裤,裤子合身地贴在苗条的臀部上,一面搅拌酱汁,一面用悦耳的嗓音对自己哼歌,光裸的双脚轻打拍子。他把比萨的面皮及配料组合起来,摆上朝鲜蓟、撒上茴香细末,放进烤箱之后,会走向我,拉起我的手,领着我走进厨房。他会摆好餐具,餐桌中央摆着一盘栀子花,茶烛会透过彩色玻璃罩熠熠放光。他会慢慢地拉开巴罗洛葡萄酒的瓶塞,发出令人满足的长长啵声,然后放在桌上,接着替我拉开椅子。在我入座以前,他会先搂住我、吻我,双手环抱我的腰际,将我拉近,近到足以能感觉他血液中的搏动,闻到他皮肤香甜的辛辣味以及呼吸的温暖甜美。

我吃完了劣质的比萨,现在正上下跳动,想把盒子踩得小到能够塞进垃圾桶,这时我想起白兰地。妈妈总是说,白兰地能有效地安定心神,我好几年前买过一些,只是以防万一。我收在浴室柜子里,和其他紧急用品放在一起。我去查了查,就在那里没错,在卷起的绷带跟护腕后面——有半瓶装人头马特级干邑,满的、没开封过。我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是没伏特加好喝,但也不差。

那台笔记本电脑让我忧心忡忡,我从没设置过新电脑,可是其实还蛮简单的,移动网络连接起来也很简单。我把白兰地及笔记本电脑拿到厨房桌上,把他的名字打进谷歌,按下回车键,然后用双手遮眼。几秒钟后,我从手指缝隙往外窥看,竟然跑出几百条资料!好像还蛮简单的,于是我决定分配阅读进度,毕竟我有整个周末可以慢慢读,没什么好急的。

第一条链接把我带到他自己的网页,那里完全被他跟乐队的照片占满。我凑近屏幕,直到鼻子几乎碰到。他俊美的程度既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也没有过度高估。下一条链接把我带向他的推特。我尽情享受阅读最新三则推文的乐趣,其中两则讽刺又机智,第三则非常迷人。他在里头表达了对另一位歌手在专业上的激赏,他真是大气。

接下来是他的照片墙页面,他贴了将近五十张照片。我随意点开一张,是特写的大头照,率直又放松。他长了罗马式的鼻子,十分笔直,比例古典。他的耳朵也很完美,大小恰到好处,皮肤跟软骨形成的耳涡完美对称。他的眼眸是浅棕色。那种浅棕色,就像玫瑰是红色、天空是蓝色那样,定义了浅棕色本身。

页面上有一排排的相片,大脑强迫我的手指按下按钮,回到搜索引擎。我扫视谷歌找到的其余网站,在视频网站上有他演出的视频剪辑,还有文章和评论。这只是搜寻结果的头一页。关于他的信息,只要能找到的,我都愿意拜读,我愿意好好认识他——毕竟,我很擅长研究、解决问题。我没有吹嘘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如果最后发现,他会成为我的人生挚爱,找出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既是正确的做法,也是合理的手段。我拿起白兰地、新笔记本及从办公室借来的细尖笔,走到沙发那里,准备开始执行计划。白兰地令人发暖,又能平抚情绪,我不停地啜饮。

我醒来的时候,刚过凌晨三点,笔和笔记本都掉在地上。我慢慢回想起当时喝着白兰地,分了神,浮想联翩。我的手背上用黑墨水一次次写着他的名字,外围画了爱心,皮肤上几乎不剩一寸干净的空间。瓶子里还剩一口白兰地,我喝完之后,上床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