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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开脸,这些重要的问题我都答不出来,这些问题我不确定我想要回答。不过,说真的,为什么我以前没想过?

在和妈妈接下来的一次通话时,我想起了和雷蒙的对话。

“哈啰,亲爱的。”她说。我想我听见了静电的低咝,也许是灯管照明的邪恶嗡鸣,加上另一种噪声,听起来有点像是拉起门闩时的铿铛响。

“哈啰,妈妈。”我低语。我可以听到咀嚼的声音。

“你在吃东西吗?”我说。她吐气,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哮咳,就像猫咪吐毛球时所发出的声音,再后来是潮湿的啪嗒声。

“我在嚼烟草。”她不屑地说,“鬼东西——我劝你别碰,亲爱的。”

“妈妈,我不大可能会去嚼烟草吧?”

“我想不会。”她说,“你从来就不是很爱冒险的人。不过,没试过就不要随便批评。我以前住巴基斯坦拉合尔的时候,有时候就会享受一下当地的槟榔。”

我和雷蒙说过,妈妈住过孟买、塔什干、圣保罗以及台北。她在砂拉越的丛林里健行过,爬过图卜卡勒峰,也在斋浦尔和一位印度大君喝过午茶,而且那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又清了一阵喉咙——嚼烟草显然带来了负面影响。

我抢先打开话题:“妈妈,有件事我想问你,你生我的时候是几……几岁?”

她笑了,声音不带笑意:“我十三……不,等等……我四十九。随便啦,你何必在乎?我的女儿,这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好奇……”我说。

她叹口气。“这些事情我以前全都和你说过了,艾莉诺。”她轻快地说,“我真希望你能好好听进去。”一阵停顿。

“二十的时候,”她平静地说,“从演化的观点看来,那是女人生产的巅峰时期,知道吧。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唉,即使是现在,我的乳房还是像超级名模刚入行那样小巧紧实呢。”

“拜托,妈妈!”我说。她咯咯笑着。

“怎么啦,艾莉诺?我害你难为情了吗?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一直都是。很不讨喜,你就是这样,很不讨喜。”

她的笑声越来越小,转为听起来痛苦的长长咳嗽。

“老天。”她说,“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自打记事以来,我生平头一次在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悲伤。

“妈妈,你不舒服吗?”我问。

她叹气。“噢,我还好啦,艾莉诺。”她说,“和你讲话总是让我再次充满活力。”

我望着墙壁,等着她出招,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正在积蓄力量,准备袭击。

“独自一人是吧?没人可以讲话,没人可以一起玩耍,那都是你自己的错,怪异、悲伤的小艾莉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是吧?你一直都这样。可是……在很多方面来说,你又笨到离谱、笨到无可救药,你看不到自己眼前的东西。难道我应该说是谁……”

她再次咳嗽。我不敢呼吸,等着她继续出招。

“噢,我都说腻了。换你了,艾莉诺。如果你有一丁点社交能力,就会知道对话应该是一应一回的,像打口头乒乓球一样,你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件事吗?所以,来吧,跟我说说,你这星期都做些什么了?”

我一语不发,不确定自己能否讲得出话。

“我不得不说,”她说下去,“你跟我说你升职的事,我还蛮意外的。你一直是一个被领导的人,而不是一个领导者,不是吗,亲爱的?”

我该不该告诉她,我请了病假?我近来勉强避开了工作的话题,可是她现在却主动提起。她难道已经知道我的缺席,所以这是陷阱吗?我试着随机应变,但这种事我向来不擅长。太慢了,艾莉诺,太迟了……

“妈妈,我……我这阵子状况不大好,暂时先不工作,请一阵子病假。”我听到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很震惊吗?还是忧虑呢?同一口气被猛地吐出来,透过电话传进我耳里,沉重又快速。

“那样更好。”她说,快乐地叹气,“可以抽美妙可口的莎邦尼彩虹烟的时候,又何必嚼烟草呢?”

她又深深吸了口香烟,再次发话,语调比之前更无聊。“好了,我没多少时间了。”她说,“所以我们长话短说吧。竟然要停工,你状况有多糟糕?严重吗?有生命威胁吗?末期了吗?”

“我得了抑郁症,妈妈。”我急着说完。

她嗤之以鼻:“胡说什么啊!才没这种东西。”

我回想医生以及雷蒙说的话,还有鲍伯多么好心、多么体谅人。鲍伯和我说,他姐姐患了多年的抑郁症。我以前都不知道。

“妈妈,”我壮起胆子不服气地说,“我有抑郁症,我正在接受咨询,探索童年的经历,还有——”

“不!”她大喊,音量如此巨大又来得突然,我往后退了一步。等她再开口时,已经安静下来——静得危险。

“好了,你听我说,艾莉诺,你绝对不能和别人讨论你的童年,尤其不能和那个所谓的咨询师谈,听到没有?就是不准。我警告你哟,艾莉诺,如果踏上那条路,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我会——”

一片死寂。

一如既往,妈妈很吓人,可是重点是,这一次——生平头一遭——她语气里也流露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