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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汤姆,但你会的。”我说。这时我感觉内心深处一阵呜咽在缓缓沸腾。我吞噬掉它,稳住情绪。“所以,免得以后更麻烦——”

我说着瞟了瞟他的同事是否离得太近能听到我们对话,还瞥了一下他是否准备躲闪以防我掏枪。

“起来,笨蛋。”我厉声说道。

他缓缓起身。

“汤姆·米勒,”我说,“我,丽比·米勒,现在和你离婚。离婚,离婚,离婚。”

我在期待他震惊的反应,可是目光与他交会时,看到的却是受伤。

这不是你的错,丽比,我提醒自己。不要让他的痛苦感染你。是他把你逼到这份上的。

“再见了,前夫。”我沉静地说。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的小格间——并不是要证明什么,而是因为害怕自己忍不住回到他身边求他原谅我,接受我,宽恕我。

……

有一点犹豫但又十分坚定,我在午餐时分来到了泰在芝加哥的办公室。办公室坐落于市中心外的一片豪华街区,占据一整排砖房首层的一半区域。按下门铃,报出泰的名字,门马上就开了。我发现,会客厅满是古董家具和巨幅油画肖像,估计任何一幅的价值都要比我的净资产高。

泰从一对双开红木大门进来。“丽比,”他语气温和,但听不出我所期待的男性荷尔蒙与热切渴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嗨,泰。”我应道,心中激动不已。我们曾心照不宣,为何他的语气里好像有理所应当的好奇?

“让我猜猜:和杰姬的关系闹僵了。”他微笑道。

“汤姆,”我不安地想,“你是指汤姆吧,不是吗?”我紧张地笑道,“可以这么说。”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也从红木大门进来。她虽然走路蹒跚,可是,我的天哪!即便怀孕七八个月,她看起来也还似在空中轻盈滑翔,像个娇嫩温婉的女神,腹部附着了一个篮球大小孕育生命的圆球。她非常美,朝我微笑时就好像我们是老朋友。接着她把手扶在泰的后背靠下的位置,明显表明他们俩不是同事关系。我瞬间糊涂了——难道把他家和办公地址弄混了?

“丽比,这是谢伊·布罗德里克。”泰介绍道。

我目光茫然:“布罗德里克?”

“布罗德里克传媒。”谢伊补充道;泰同时补充道:“我妻子。”

“噢,”我说,“噢,我的天哪,太棒了!”

“可不是吗?”泰说着,对着谢伊咧嘴一笑,“我们几个月前才结婚。”

“我的肚子看起来很丑,是不是?”谢伊微笑着问道,“我都四十岁了,还是泰的老板。但若是没有雇用他,我也想不到我们会爱上彼此。”

如果她都四十岁了,那我简直要四百岁了。难怪身体吃不消要放弃我。

“丽比,这也只能怪我。”泰说。

我睁大了眼睛,好像彻底明白过来,于是竟向上帝祈求狂欢:上帝啊,您现在感觉如何?因为现在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完美的欢乐时刻。

“我是说,仅仅过去一年,谢伊已为扫盲计划资助了——多少个孩子,亲爱的?”

“噢,你啊,别说了!”谢伊应道,一脸假谦虚。

“说真的!丽比,你知道吗,全芝加哥竟然有将近百分之四十的人是文盲?”

“不,我并不知道。”我告诉他。眼睛环顾四周想找扇窗户跳出去,而完全不顾房门就在身后,理性思维已经陷入遥远的、几乎深不见底的记忆深渊。

“是真的!”泰激动地说,“在谢伊的支持下,布罗德里克传媒已经为全城最有实际作用的扫盲计划资助近十万美元。”他把头往后仰了仰,似乎把我当成一条摇着尾巴祈求他救援的落水狗。他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你应该来我们这里工作,丽比。”

我们。我想把“我们”丢到篝火里,把“我们”塞进瓶子里,在飓风季节扔进墨西哥湾。

相反,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很乐意,但是刚刚从杰姬那里辞职,开始经营我自己的非营利机构。呃,为父母患癌去世的孩子们。所以我来这里。希望你和谢伊能够给我出出主意。”我小小地撒了个谎,好像刚才根本没听说泰的妻子不仅经营着芝加哥少数几家盈利可观的媒体机构,而且还有颗仁爱善良之心。

“指导别人也是我的强项之一!”谢伊应道,“我很乐意再多聊聊,可是现在,布罗德里克—奥施莱宝宝饿啦!你懂我这身体反应。”

我不懂。

“你可以留下名片吗,丽琪?”她甜甜地问。

再一次,并没有,而泰没有告诉她,她刚刚糟践了我的名字。我马上要离开他的私密伊甸园了,他看起来如释重负。“嗯,我应该能找到你。”他一面说,一面和我握手。

他的手很凉。“是的,在网上很容易找到我。”我告诉他。搜索讣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