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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岛,一段失败的婚姻。”我边说边倒了两杯,然后浇上菠萝汁。把一杯滑到他跟前,避免与他对视。

保罗认真地抿了一小口,一边嘴里噗噗地表示嫌弃,一边把酒杯放回了桌面:“你知道酒精不是食物,对吧?而且我都不想说你,大腿已经瘦得中间有道缝了,真让我担心。你不适合太过消瘦的体形,丽宝。”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意识到这是自四年级以来,又一次能看到自己双腿中间有缝隙了。“随你怎么说。总之,工作还好吗?”

“工作就那样。吞噬我的生活,让我暗自热爱又憎恶它的每一分钟,所以没什么变化。更重要的事情是你现在怎么样?”

我喝了一大口酒,忽略他的问题:“为什么查理和孩子们不和你一起来?要是能见到他们我会很开心。”

“查理在拍片。没有他在身边我一个人照顾不了托比和麦克斯,尤其是牵涉飞行的旅途。另外,我觉得你我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因为你担心我会就此垮掉。”我说。我能感到脸颊开始灼烧,甚至脉搏也开始加速。

“因为我爱你,你个笨蛋,”保罗说,“那你为什么见到我反而不高兴?”

“我很高兴。”

“但是……”他接话道。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从对面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好像我们都准备望向海滩。“丽宝,到底是什么?你发现汤姆已经和别人上床了?杰姬诉讼你辞职?夏洛把你拉进某个荒唐的邪教了?”

我努力笑了一下:“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是什么?说吧。当然如果你是因为受到分手的影响而郁闷失落,这很正常,但是我总感觉还有点别的什么事。”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事后聪明。我真是愚蠢至极以为可以对保罗隐瞒真相。他可是在我的孪生兄弟。可是即便保罗就站在我面前,像小狗嗅出恐惧一样察觉到我在隐瞒,我仍然在思考是否真的必须告诉他。假如继续隐瞒我这糟糕的病情,那就等于是在保护他吗?

“呃,只是……”

“天哪,丽宝。你要让我来个心脏病发作吗?”保罗双手叉腰,眉头紧锁。我只能想象出假如我是他的谄媚者之一,他可能早就把我扔出房间了。

可是我仍然说不出口。“我们去海滩吧。”我对他说。

我们拿着酒杯走到海边。时近黄昏,太阳落到云层之下。海边空空荡荡,我们站在水边,任凭海水冲刷双脚。

“你说得对。这确实不只关于汤姆。我生病了,保罗。”

我的哥哥瞬间转身面向我,但我没有看他的眼睛。“你是指,脑子坏了?”

“我没有开玩笑。”

“丽宝,请别告诉我跟我猜的一样。”

“好吧。我没有癌症。”

保罗倒吸一口气:“不,你没有。”

我踢了踢沙子:“很抱歉地告诉你,我确实得了癌症。”

“那么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你知道的。等我死后很快就告诉你。”

他把盛满酒的杯子扔进大海:“搞什么,丽比?搞什么?难怪你最近这么可疑!”

“对不起!”我无力地说。

在两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他沉默着。再一次看向我时,他脸上深深印刻着悲痛,这让我希冀,与其得癌症倒不如干脆换一种快速发作、食肉细菌性疾病,让细菌就地把我吞掉好了。

“哪种癌?”

“你从没听过。”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手机。“给我它的拼写。”他说。

“现在先别查。”我请求道,脑海中浮现出我在网上找到的那些图片。之后我还是拼写给他了,然后就站在那里,两颊灼热。他则盯着手机屏幕。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了裤袋:“好吧。我们可以对付它。我在西奈山有个客户,他认识全城最好的肿瘤专家。或者去梅奥医学中心和福瑞德·哈金森癌症研究中心。我们能——”

“不要!”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不要?”

“只是……不要。”

他看起来好像要摇晃我:“对不起,丽比,但是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嗯,是的,是的,是我的决定。这是我的生活。”

“你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吗?你听起来像个疯子。”

“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你就是个疯子,都是汤姆的错。”他说,于他于我,都是,“你经受了一场重大的精神创伤。”

“双重创伤,”我纠正道,“但不是汤姆的错。他倒是帮了我。否则,我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真相。”即便我这么说,可还是希望结果是相反的。是的,我有保罗,虽然我很爱他、依赖他,但这和丈夫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所谓的人生伴侣——当我最需要他时能陪伴我左右。汤姆能够使我振作。真的,或许他是我这么些年能够保持乐观积极态度的唯一原因。他的爱就像绵延流淌在我潜意识里的提示音:“你看,丽比,即使你妈妈去世了,一切也都能够顺利解决。”而现在生命的航船已将我抛弃在海中,并驶向相反的方向。不管我和保罗说了什么,如果全世界都不知道汤姆出柜的事,那么一切都会简单很多,很多。

我开始哭泣,刹那间,保罗开始安慰我:“我们会渡过难关,丽比。我们会的。”

我又哭了一会儿。然后揉揉眼睛,看着他:“我没有开玩笑,保罗。我不打算接受治疗。”

他后退一步,怒视着我,突然有点吓人:“我的天,丽宝!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你难道觉得我还有自私的时间吗?”

“时间?是的!长生不老?那都是屁话!你明白吧?”现在他开始哭了。

“别这样。”我说,咸涩的泪水流进我的嘴里。

“我要哭了!闭嘴!”他喊道。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你在干吗?”我问,好像我还不知道他在找逃离的路线。

“离开。”他嘟囔着。

“离开?什么意思?你甚至都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他已经开始走动。“它叫旅馆。”他转头喊道。

“那你怎么去旅馆?”我喊道,双手叉腰。

“用我的脚!”

但是保罗从来不会这么离开,我边想边看着他朝远方走去。

“保罗!”我喊道,“拜托!……回来!”

他停下,转过身,片刻间,我以为他会改变主意。结果他大声喊道:“我打算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你的小计划有多么愚蠢。到时候,你和我要一起坐飞机回纽约。”

我摇摇头:“我哪儿也不去。”

“好吧。”他转身朝公路走去。

“保罗!保罗!”我喊着,但他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