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睡吧,晚安

32 我累了,你睡吧

很多事我们看不到真相,很多友谊我们摸不透有多深,很多爱情我们搞不懂起因,很多在一起,我们哭着哭着就忘了结局,对不起,只能声嘶力竭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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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何磊大学读二年级,大巴再换火车,一路劳顿辗转17个小时回到学校已是疲惫不堪。宿舍里面的其他室友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体被抽干力气似的听着外面的雷雨阵阵,脑海中萦绕着的全是女朋友孔雯雯前一天和他分别时候的面庞。他从小的梦想就是翻越家乡前面的那座大山,如今对那山前村落,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是千般不舍,万般留恋。

忽然听见宿管阿姨高分贝的嗓门划过走廊踢破寝室木门:“何磊,电话,有人找。”

整个寝室只有一部电话在一楼门内,阿姨负责打扫卫生,下达通知,检查安全,顺便兼职电话转接员的工作,1-3楼的接线通知都靠一副好嗓子,传遍全宿舍。何磊就住1楼,闻讯,急忙穿着拖鞋冲到电话前面,拿起话筒:“喂,是雯雯吗?”

“是我,嗯……你吃完饭了吗?”孔雯雯低声答道。

何磊一路难过,暑假这一个多月总觉得孔雯雯有事情瞒着自己,感觉怪怪的。在村口车站她拉着自己的手几度欲言又止,大概是舍不得自己,越这么想越内疚,越内疚也就越没有心思吃饭,还在车上外面就开始大雨滂沱,到这会儿也没有停,自己一头闷在寝室,满脑子都是孔雯雯,根本没心思吃饭。

“吃过了,雯雯你吃了吗?”距离容易让爱的人担心,时间可以教会所有人说谎,何磊怕孔雯雯担心,安慰着说。

“哦,我还没吃。”

“怎么还没有吃饭呢?”何磊看着门外的暴雨,满心惦记,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家乡。

“没事,何磊,我们分开吧。”孔雯雯说。

何磊没太听懂,还没追问,外面一声闪电响彻天际,心头一颤,话筒那边传来的是“嘟嘟”的忙音。何磊着急地赶紧回拨,打了十几遍依然是忙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怕,满头大汗的时候听宿管阿姨喊着:“好像是闪电把电话线劈坏了!”

这样不知道算不算天意,闪电像是一道无情的银河,不让有误会的人继续追问。何磊行尸走肉一样走回寝室的路上,在心里一边麻木,一边嘲笑自己现在面对几十步的距离像是万水千山,双腿无力,真和回到孔雯雯身边一样,比登天还难。他听见身边路过的一个同学问:“何磊,你怎么哭了?”

何磊笑着摇摇头,没有理会,此刻,如果没人告诉他,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

回到寝室床上何磊感觉天旋地转的,拼命对自己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雨也会停下,天也会亮了,就先当作雯雯没有说什么吧。

2

“何磊,你相信爱情吗?”

“当然信啦。”

“那你相信罪有应得吗?”

“雯雯,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对我说?”

“没什么,快上车吧,记得到学校也别忘了我。”

何磊坐在最颠簸的后排大巴上心里也一直在说:“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那时候周围寂静得只剩车的颠簸声,在心里品读孔雯雯这句话的时候感慨颇多,一遍又一遍不会忘,一遍又一遍忘不掉,他想不明白,既然告诉自己别把她忘掉,那为什么还要在电话里和自己说分开。

一个星期了,孔雯雯还是没有联系自己,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家里都没有人接听,现在的自己坐在寝室耳边萦绕的都是同学的嬉笑,脑子里一遍一遍的都是最后在车站分别时候的对话,可如今却什么也回答不上来,搞不清楚所以然,几乎一片空白,只剩孔雯雯一遍一遍地说:“没什么,快上车吧,记得到学校也别忘了我。”

正难过着,同学拍拍他肩膀递过来一张报纸问:“何磊这几天你是怎么了?看这个,是不是你家那里的事儿啊。”

何磊回过神来,头版头条赫然写着“花季少女因嫉妒杀死矿长女儿,犯罪嫌疑人孔某某已被依法逮捕”,再往下看详细报道,案发地正是自己长大的那个村子,案发时间就是一周以前的那个雨夜啊。

何磊扔下报纸连鞋都没有穿好,赤裸着上身飞奔着冲出了寝室,孔某某,孔某某,整个村子百户人家只有孔雯雯一家姓孔啊。来到传达室前的电话前面,正有一个男生在讲电话,何磊一把推开他红着眼睛说:“你让开。”接着不顾对方的表情快速拨通自己家里的电话,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又哭了。

“喂,谁呀?”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妈,雯雯是不是出事了?”何磊听出是母亲,着急地问。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何磊急得大声追问:“妈,你说话啊。”

“磊磊,你听妈和你说,妈也是怕你着急才没告诉你。警察带走了雯雯,说她在后山杀了姚矿长的女儿,而且还将尸体烧得不成样子。”

何磊听着他母亲一句一句地描述案发经过和村里的消息,瞠目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电话中妈妈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喊。

“磊磊,你没事吧,磊磊?”

“磊磊,你说话啊,你可别让妈跟你着急呀。”

何磊挂了电话,天旋地转的,从开学的这一周起,他每次都忧心忡忡地走到电话前,又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寝室,这一次也不例外。

3

“呵,我去他妈的姚矿长。”何磊蹲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旁边长满了杂草,和他脸上的胡楂儿一样没人修理,他面无表情地骂道,狠狠地在地上按灭了刚刚抽完的烟尾。从学校私自跑回家算上路程耽搁已经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足够让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学会说脏话和吸烟了。

“何磊啊,我劝你还是再等等消息吧,姚矿长家那么有钱,和乡长镇长都有关系,就算有证据你又能怎么样?更何况现在什么也没有。”

“等?我等什么,等着眼睁睁地看着雯雯受冤枉?军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能这么帮我,已经够了,就别再劝我了。”

“至少先等过段时间案子查清了,出了审判结果再说吧。”

何磊听了发小王军的话,现在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在他家住了一个星期,偷偷摸摸地,门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坐着,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回学校等一等法院和警方的处理结果,祈祷可以出现什么缓和的余地。至于和姚矿长的账,迟早都要算,只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