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女人杀手”佛洛依德(第3/8页)

两个穿着蓝裙子、戴着蓝羽毛帽子的女孩从人行道上向他走来。那个脸上带酒窝的朝他一笑。她长得不错,皮肤如花生糖一般,于是他任由她拉他走进人群里。“这些是在干什么?”他问。她没有回答。他忽然发现人们都打扮成大自然里的事物,要么是白云,要么是花朵,要么是动物;他的这两位同伴是两只小小的蓝色知更鸟。女孩从一个石罐子里呷了一口,然后递给他——是种米粮酿制的烈酒,强烈得都能把他的小号给抛光了,里边还掺着什么甜的东西,佛洛依德尝不出来。她示意他要缓缓地喝,但他没理会,径直喝了三大口。这酒令他兴奋起来,或许这个蓝知更鸟女孩能在某个小巷里给他提供点放松服务。佛洛依德把手滑到她背部下方,然后停在那儿。

这条主干道蜿蜒曲折,尽头是一个公园。佛洛依德在乌央的人群当中,人们的身体从各个方向朝他压来。他踮起脚尖,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他能带他的蓝鸟女孩过去,但是汗水漉漉的肩膀与后背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得从人群里出去,”他对着她耳边低声说,“而且这里热死了,我们肯定能找到个地方,从那儿什么也看得见,还不至于被挤成这样。”她冲他笑笑,然后把头扭向一边。哇,她的酒窝真是迷人。他的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拉到他认为是个角落的地方,但蓝知更鸟女孩对他摇摇食指,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

人群将他紧紧包围,脂粉、头油和香烟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佛洛依德解开衬衫上头的几粒扣子,他无法呼吸。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游行队伍,忽然一股恐慌直冲向胸口——不过是一群喝醉的乡村村民。可是这么多人!刚才的烈酒让佛洛依德舌尖上留有一股令人眩晕的甜味。他胡乱地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乱撞,最后,终于冲出最外围的一群人,走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在一棵树下狂吐起来。

当佛洛依德重新站起来,他发现自己在一座教堂旁边,教堂在一个树林中的死胡同里,跟刚才狂欢的人们有段距离。一根细枝突然被折断了,在他前方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听着像是铁链子,佛洛依德心想。虽然也不是特别大声,但是在这疯狂的夜晚,什么事不可以发生呢——从这树林里走出来的可能是个脚戴铁链的男人。在佐治亚就有铁链帮,不是吗?也可能是这里的某个冤魂回来了。佛洛依德捡起一根树枝,如同持剑一样握在手里。铁链声近了,佛洛依德两脚分开,挥舞着他的树枝。

一个年轻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他红色的围巾在月光下闪着亮光,宛如珠宝。他一只手里晃着几枚硬币,另一只手摘下帽子,向佛洛依德打招呼。

“哇,别紧张,”他说,“我只是路过的。”

“我……抱歉,我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佛洛依德放下手里的棍子。

这个小伙子年纪不过18岁,不过他已经脱离了男孩的稚气,他的嘴唇红润而性感,像枕头一样柔软,上下唇微微分开。这是一张成熟的嘴,像草莓一般;这个小伙子不是没意识到这一点。

“看起来你有一点激动了。”男孩说着轻声地笑了。

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开来。

佛洛依德吓了一跳,“不是,我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场面。”

男孩端详着佛洛依德的外套做工,还有他的领带,端详着他的发型和他的鞋。

“是啊。”他说,“看得出来你不是这儿的人。”

他的嗓音细长,而且低沉,犹如单簧管。

“只是来镇上开演奏会的。”佛洛依德说。

“哦。”年轻人应了一声,准备要离开。

“这个游行是怎么回事?”佛洛依德脱口而出,因为他想知道,也因为他不想让男孩走。

“七天节。”

男孩轻蔑地指着人群的方向,“他们每年都穿成物神的模样。我自己反正不信。”

又一朵烟花绽放了。

“是一种魔法节日吗?”

男孩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中了邪的人们在这一天庆祝他们发现上帝创造了世界。”他停顿一下,然后对着佛洛依德笑笑,“他们说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你们那里肯定听都没听过这个说法。”

“我没见着什么十字架或者传道士啊。”佛洛依德说。

“这里每天都有十字架和传道士。这里的人啊,”他说,仿佛他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们一从教堂里出来就会找那个变戏法的人了。在七天节,他们这些异教徒就聚集到外面来。”

“有点吓人。”佛洛依德说。男孩耸耸肩膀。

“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喝口水吗?”佛洛依德问。

年轻人带他走到教堂一边,来到一口井处。佛洛依德饥渴地大口喝起来,任由水流到他的脖子上。他惊讶这又潮湿又混乱的地方,井水居然如此清甜。水浸湿了他的衬衫,溅上了他光亮的鞋子,他的样子看起来肯定跟个野蛮人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尽管这个年轻人头发梳理得挺整齐,但他毕竟只是个乡下孩子,况且也没有必要去取悦他。佛洛依德从来没有尝试过要去迎合一个这种情况下遇到的人。男孩站在离佛洛依德几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他的红围巾下方,露出一片三角形苜蓿蜜一样的肌肤,在灯下闪闪发光。

佛洛依德在裤子上擦擦手,向他介绍自己。男孩跟他握了手,仿佛不大习惯。

“我叫拉斐特。”他说。

他们在教堂草坪边的长凳上坐下。佛洛依德的眼睛像盯着女人一样盯着他,问他从哪里来,他是做什么的,他是否就住在这个镇子上。拉斐特用最简单的词回答了他这些问题:从这儿来,他是理发的,他没住镇里。佛洛依德告诉他,他是吹小号的,从费城来。拉斐特对此无动于衷,他的漠然惹恼了佛洛依德;一个从无名小镇的人,听到北方的大城市应该惊奇才对。他继续介绍,话说得很快,他开始详细地描绘他的生活细节:他在纽约的明顿见过修道士——拉斐特可能听过明顿,很有名——他也和公爵一起喝过酒。当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时,佛洛依德意识到,不仅仅是他的骄傲与虚荣危在旦夕,他想要拉斐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