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2)(第2/3页)

"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人管您叫白痴呢,我真不明白!"凯勒尔叫道.

公爵微微涨红了脸.

"那个传教士布尔达卢是不体谅人的(布尔达卢在传教中以揭露人的恶习著称,并参见前注.),可是您却能体谅人,把我当人来判断孰是孰非!为了惩罚我自己,也为了表示我受了感动,我不要一百五十卢布了,借给我二十五卢布就行.我需要的就这些,起码够我花两星期了.两星期之内,我决不再来向您借钱.我本来想让阿加什卡高兴一下,可是她不值得我这么干.噢,亲爱的公爵,愿主祝福您!"最后,列别杰夫进来了,他刚回家,发现凯勒尔手里拿着一张二十五卢布的钞票,皱了皱眉头,但是凯勒尔一有钱,就急着想走,而且毫不耽搁地溜了出去.列别杰夫立刻开始说他的坏话.

"您这么说不公平,他的确是真心悔过,"公爵终于说道.

"什么悔过!就跟我昨天说的:‘我卑鄙,卑鄙,,不过是句空话,您哪!""那么您说的也不过是空话喽?我还以为......""好吧,就对您,就对您一个人说句真话吧,因为您把人看透了:言与行,谎言与真话......我都兼而有之,而且都是真诚的.真话与表里如一,表现在我的真诚忏悔中,信不信由您,但是我可以发誓,空话与谎言则存在于我像地狱般的(而且是我永远固有的)思想中,怎么想方设法把一个人捉住,怎么想方设法用悔恨的眼泪骗人!真的,就是这样!对别人我是不肯说这话的......无非惹人耻笑,或者招人唾骂罢了;但是公爵,您把我当人,您会对我的言行作出公正的判断的.""真有意思,跟他刚才对我说的一模一样,"公爵叫道,"而且两人都好像在自卖自夸似的!您甚至使我感到惊讶,不过他比您真诚,您简直把这种做法变成了职业.好了,够啦,别皱眉了,列别杰夫,也别把手贴在心口啦.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呢?您没有事是不会进来的......"列别杰夫开始拱肩缩背.扭扭捏捏起来.

"我等了您一整天,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一开始就说真话,哪怕一辈子就说这一次真话呢:您是不是或多或少地参加了昨天那桩马车事件呢?"列别杰夫又开始拱肩缩背,嘻嘻嘻地笑,搓着两手,甚至最后还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但还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看,肯定参加了."

"不过,那是间接的,仅仅是间接的!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我的所谓参加,仅仅是及时告诉那主儿,我家里来了一大帮人,其中有某某人某某人,等等.""我知道,您打发令郎到那里去过,他方才告诉我了,但是这究竟是什么阴谋呢?"公爵不耐烦地叫道.

"不是我搞的阴谋,不是我搞的,"列别杰夫连连摆手,"这是别人,别人,可以说吧,这不是阴谋,仅仅是一种幻想.""看在基督份上,您倒说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您不明白这与我直接有关吗?这不是给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抹黑吗?""公爵!最尊敬的公爵!"列别杰夫又开始胁肩谄笑,"您不让我把全部真相说出来嘛;我不是已经开始对您说实话了吗;而且不止一次;您不让我说下去嘛......"公爵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

"那么好吧;您把真相说出来,"他心情沉重地说道,显然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列别杰夫立刻开口道.

"别说了,别说了!"公爵狂叫,愤怒得(也许是羞得)满脸通红."这不可能,这全是胡说八道!这一切都是您或者像您一样的疯子编出来的.但愿以后我再也听不到您说这种话!"晚上,已经很晚了,约莫十点多,科利亚来了,带来了一大筐消息.他的消息分两种:彼得堡的消息和帕夫洛夫斯克的消息.他匆匆说了点彼得堡的主要消息(主要是关于伊波利特的情况和昨天那事),先提一提,准备回过头来再说,接着就急急忙忙讲起了帕夫洛夫斯克的消息.约莫三小时前,他从彼得堡回来,没有先回来看公爵,而是直接去了叶潘钦家."那儿简直闹翻了天!"不用说,首当其冲的是那辆马车,但是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事儿,他和公爵都不知道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去做包打听,也不想去问任何人;可是她们却对我很好,好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公爵,她们对您却只字不提!"最主要也最有趣的是,阿格拉娅因为加尼亚方才跟家里人大吵了一场.至于个中详情......你我不得而知,不过这争吵确是由加尼亚引起的(您想象一下这当中的奥妙吧!),甚至吵得很凶,可见其中必有重要原因.将军回来得很晚,双眉深锁,他是跟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一道回来的,她们对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好极了,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也喜笑颜开.和蔼可亲.最重要的消息则是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悄悄地把坐在小姐们身旁的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叫到自己房间,把她给永远驱逐出了她的家门,不过驱逐的方式还是非常客气的,......"这话是瓦里娅亲口告诉我的."但是,当瓦里娅从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房间出来,跟小姐们告别的时候,连她们也不知道她已被永远拒之门外,她如今是最后一次跟她们话别.

"但是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七点钟的时候还到我这里来过呀?"公爵惊奇地问.

"而对她下逐客令是在七点多或者八点的时候.我非常可怜瓦里娅,可怜加尼亚,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搞阴谋,不搞阴谋,他们就没法活.我永远弄不清他们到底在策划什么,也不想去弄清.但是,我亲爱的好公爵,我向您保证,加尼亚是有良心的.当然,这人在许多方面很堕落,但是在许多方面毕竟还有可取之处,应该发掘他的优点,我永远也不能饶恕自己,因为我从前太不了解他了......自从瓦里娅被驱逐之后,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干下去了.不错,我从一开始起就是完全独立和单独行动的,不过毕竟应该好好想想.""您也不必太可怜您哥哥了,"公爵对他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可见,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在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看来,已经成了危险人物,可见,他的某些希望还是有一定根据的.""什么,什么希望!"科利亚惊奇地叫起来,"您是不是以为阿格拉娅......这不可能!"公爵默然.

"您是一个十足的怀疑派,公爵,"过了两.三分钟后,科利亚又接着说道,"我发现,从某个时候起,您逐渐变成了一个极端的怀疑派;您开始对什么也不相信,认为什么都有可能......我在这种情况下用了‘怀疑派,这词,用得对不对?""我以为是对的,虽然话又说回来,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我又改了主意,我要收回‘怀疑派,这个说法,我找到了新的解释,"科利亚突然叫道,"您不是怀疑派,您是醋坛子!您对一位骄傲的小姐醋劲大发,吃加尼亚的醋."科利亚说罢,跳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也许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笑过.科利亚看到公爵满脸通红,就笑得更厉害了;一想到公爵竟为阿格拉娅吃醋,他心里非常开心,但是,他发现,公爵听了他的话后真的很难过,也就立刻闭上了嘴.接着他们又严肃而又担心地谈了一小时或者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