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章(1)(第3/3页)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给我写这封该死的匿名信,而且信上还说这个骚娘们跟阿格拉娅有来往?"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拽着公爵一路回去时想道;到家后,她让公爵坐在全家已经围坐着的圆桌旁时,仍念念不忘."他们怎敢出此下策?如果我有一丝一毫信以为真,或者我把这封信拿出来给阿格拉娅看的话,我一定会羞死的!这是对我们,对叶潘钦将军家的公然嘲笑!这都是因为伊万.费奥多雷奇,都因为您,伊万.费奥多雷奇!唉,我们干吗不到叶拉金岛(彼得堡涅瓦河口最北面的一个小岛.)去呢:我不是说过要到叶拉金岛去吗!很可能,这封信是瓦丽卡写的,我知道,或者,也许......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伊万.费奥多雷奇!这骚娘们闹出这种玩笑来,是要取笑他,说明他们过去关系暧mei,出他的洋相,就像上回,他送给她珍珠项链,她把他当傻瓜,取笑他,牵着他的鼻子走一样......到头来,我们还是被卷进去了,您的女儿们也被卷进去了,伊万.费奥多雷奇,您的黄花闺女.千金小姐.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她们当时都在场,就站在那儿,全都听见了,还有跟那些浑小子的事,也被卷进去了,您高兴吧,您乐吧,她们当时也在场,也都听见了!我饶不了,决饶不了这个破公爵,永远饶不了他!为什么阿格拉娅这三天歇斯底里大发作,为什么跟两位姐姐几乎吵遍了,甚至跟亚历山德拉也大吵大闹,她可是一向把她当母亲一样吻她的手,非常尊敬她的呀?为什么她在这三天里净给大家打哑谜?这跟加夫里拉.伊沃尔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她昨天和今天直夸加夫里拉.伊沃尔金,还大哭了一场呢?为什么在这封匿名信里要提到那个该死的‘可怜的骑士,,可是她连公爵给她的信都没给姐姐们看过呀?为什么......干吗,我干吗要没来由地跑去找他,现在又跑回来,亲自把他拽了来呢?主啊,我疯啦,我现在惹事生非,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啊!居然跟一个青年男子谈我女儿的秘密,而且......而且还是几乎与他直接有关的秘密!主啊,幸亏他是白痴,而且......而且......又是至亲好友!不过,难道阿格拉娅当真迷上了这个窝囊废吗!主啊,我胡说什么呀!呸!我们都是些怪人......应当把我们大家都罩在玻璃罩里任人参观,我是第一名,十戈比一张门票.我不能原谅您这一点,伊万.费奥多雷奇,永远不能原谅您!为什么她现在不给他难堪呢?说要给他难堪,可是又不给他难堪!瞧,瞧,她睁大了两眼在看他,可是一言不发,也不走开,站在那里,不是她自己不让他登门的吗......他坐在那里,满脸苍白.可这个该死的,该死的多嘴多舌的叶夫根尼.帕夫雷奇,一个人垄断了全部谈话!瞧他滔滔不绝的那劲儿,连句话也插不进去.只要我一开口,稍施伎俩,立刻就能弄个水落石出......"公爵坐在圆桌旁,脸色确实有点苍白,与此同时,又似乎非常害怕,可是霎时间他又不时处在一种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激动得连气都透不过来的狂喜之中.噢,他多么害怕看那边,看那个角落啊,因为那边有两只他所熟悉的黑眼睛在注视着他,与此同时,他又幸福得透不过气来,因为在她写过不欢迎他来那句话以后,他又坐在她们中间,又将听到那个他所熟悉的声音了."主啊,她现在就要说话了呀!"他本人则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的高谈阔论.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很少像现在,像今天晚上这样心满意足和兴高采烈的了.公爵听着他说话,可是很长时间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听懂.除了伊万.费奥多罗维奇还没有从彼得堡回来以外,该来的人都来了.希公爵也在座.看来,他们准备稍候片刻,在喝茶前先去听音乐.现在的谈话,看来,在公爵到来之前就开始了.过不多久,科利亚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来,溜上了凉台."可见,这里还跟从前一样欢迎他,"公爵暗自寻思.

叶潘钦家的别墅是一座豪华别墅,具有一种瑞士农家风味,周围姹紫嫣红,绿树成荫,收拾得十分优雅别致.别墅四周是一座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美丽的小花园.大家跟在公爵那儿一样,全坐在凉台上,不过这儿的凉台略微宽敞些,设备也考究些.

现在的话题,似乎不合许多人的胃口;可以看得出来,这场谈话是由一个双方都忍不住的争执开始的,当然,大家都想改变一下谈话内容,但是,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却好像越来越固执,也不看看大家的反应;公爵的光临好像更助长了他的谈兴.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皱紧双眉,虽然他们谈什么,她并不全懂.阿格拉娅坐在一旁,几乎缩在角落里,她没有走,她在听,但是小嘴闭紧,始终一言不发.

"且慢,"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热烈地反驳道,"我没有说过任何反对自由主义的话.自由主义并不是罪过;这是整体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没有它,整体就会瓦解或者僵化;自由主义与最方正贤良的保守主义一样,具有同样的生存权;但是我却要抨击俄国的自由主义,不过我再次重申,我之所以抨击它,无非因为俄国的自由派其实并不是俄国的自由派,而是非俄国的自由派.你们把俄国的自由派请出来,我就立刻当着你们的面亲吻他.""还得有个前提,如果他愿意亲吻您的话,"亚历山德拉.伊万诺芙娜异常激动地说.甚至她的两颊也一反平常,堆上了两朵鲜艳的红晕.

"你瞧,"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暗自寻思,"一会儿浑吃浑睡,推都推不醒,一会儿又猛然奋起,一年就这么一回,说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公爵无意中发现,亚历山德拉.伊万诺芙娜似乎很不喜欢看到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谈笑风生的模样,谈论一个严肃的话题,一会儿似乎慷慨激昂,同时又好像在开玩笑.

"公爵,您光临之前,我刚刚发表了一个观点,"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接着说道,"直到如今,俄国的自由派仅仅来自两个阶层:一是过去的地主(已废除),二是学校(指旧俄的宗教学校(正教中学).这里暗指杜勃罗留波夫和车尔尼雪夫斯基(均在宗教学校读过书)以及屠格涅夫和谢德林(地主出身).)的学生.因为这两种人最后都变成了地道的帮派,变成了某种游离于民族之外的特殊阶层,而且愈演愈烈,代代相传,所以无论过去和现在,他们所做的一切,完全不是民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