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第3/4页)

"我简直一句话也不懂,"公爵近乎愤怒地叫道,"而且......您简直是最可怕的阴谋家!"说罢,他蓦地哈哈大笑,而且打心眼里笑出声来.

霎时间,列别杰夫也哈哈大笑起来,他那喜气洋洋的目光表露出,他的希望不仅明朗了,而且得到了加倍的证实.

"卢基扬.季莫菲伊奇,您知道我要对您说什么吗?不过请您别见怪,我对您的(而且不仅是您一个人的)天真感到惊讶!您非常天真地期待我做出什么举动,而且就在现在,就在这时候,这使我不免对您感到抱歉和惭愧,因为我没有任何事能满足您的好奇心;但是我可以向您发誓,我的确没有什么事,这是您可以想象得到的."公爵又笑起来.

列别杰夫端起架子,正襟危坐.有时候,他的确好奇心很强,甚至好奇得过于天真和惹人厌烦;但与此同时,这人又相当狡猾,善于旁敲侧击,可是在有些情况下又城府很深,藏而不露.由于公爵一再冷淡他,几乎把他变成了自己的仇人.但是公爵之所以冷淡他,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而是因为他的好奇心所涉及的问题十分微妙.公爵对自己的某些幻想,几天前还看成是行同犯罪,可是卢基扬.季莫费伊奇却把公爵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仅仅看作是对他个人的厌恶和不信任,于是他带着一颗受到伤害的心走开了;因为公爵的缘故,他不仅嫉妒科利亚和凯勒尔,甚至还嫉妒自己的女儿薇拉.卢基扬诺芙娜.其实,就在这时候,他也许还可以向公爵报告一个使公爵非常感兴趣的新闻,而且他也真诚地想要这样做,可是他却板着脸,没有开口.

"话又说回来,我能替您做些什么呢,深受尊敬的公爵,因为现在毕竟是您......您叫我来的呀?"他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终于说道.

"我只想问问将军的情况,"片刻间,公爵也若有所思,这时猛地一怔,"还有......关于您那桩失窃的事,也就是您告诉过我的关于丢钱的事......""具体指什么呢,您哪?""又来了,好像您现在不明白我的意思似的!唉,上帝,卢基扬.季莫菲伊奇,您怎么老爱演戏呢!那笔钱,钱,也就是您丢的那四百卢布,放在钱包里的,一大清早,您去彼得堡以前,还特地跑到我这里来告诉我的那笔钱,......您究竟明白了没有呢?""啊,您是说那四百卢布呀!"列别杰夫拖长声音说道,好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公爵讲的是怎么回事似的."谢谢您,公爵,谢谢您的由衷关心;我对此深感荣幸,但是......钱,我找到了,早就找到了.""找到了!哎呀,谢谢上帝!""您发出的这声感叹,是极其高尚的,因为四百卢布对于一个辛辛苦苦,靠劳动为生,而又拉家带口,拉扯着一大群没娘的孩子的穷光蛋来说,那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当然,您终于把钱找回来了,我很高兴,"公爵急忙改口道,"但是,......您是怎么找到的呢?""非常简单,在我挂上衣的那把椅子底下找到的,因此,看得出来,那钱包是从兜里掉到地板上的.""怎么会掉到椅子底下去呢?不可能,您不是跟我说过,您把所有的角落都找遍了吗;您怎么可能把这个最主要的地方看漏了呢?""问题就在于我的的确确看过了,您哪!记得清清楚楚,我的确看过了!我把椅子搬开,趴在地上,这地方我都用手摸过,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见那里什么也没有,就像我的手掌一样,光溜溜的,空空如也,然而我还是摸过来摸过去.一个人倒了霉,丢失巨款,一心想把钱找回来,常常会发生这类自欺欺人的举动:明明看见什么也没有,这地方空空如也,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那里看上十几遍.""好,就算这样吧;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还是不明白,"公爵莫名其妙地嘟囔道,"以前,您说过,那儿没有,您在那地方找过,可是那儿又忽然出现了?""可不是又忽然出现了,您哪."公爵奇怪地看了看列别杰夫.

"那么将军呢?"他蓦地问.

"您问将军是什么意思,您哪?"列别杰夫又听不明白了.

"啊呀,我的上帝!我问您,您在椅子底下找到钱包以后,将军说什么了?你们俩以前不是一起找过吗!""以前是一起找来着,您哪.不过说实在的,这次我没有吱声,我觉得还是不向他宣布为好,我没告诉他钱包已经找到了,而且是独自找到的.""为......为什么呢?钱没少吗?""我打开钱包;分文不差,一卢布也没少,您哪.""您哪怕来告诉我一声呢,"公爵若有所思地说.

"我怕打搅您,公爵,何况您也许,可以说吧,正百感交集;此外,我自己也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找到的样子.我打开钱包,看了看,然后收起来,又放到椅子底下了.""那又干吗呢?""不干吗,您哪;出于好奇心,想进一步看看,"列别杰夫搓着手,突然嘻嘻一笑.

"那么说,打前天起,现在,钱包还在那里放着?""噢,不,您哪;只放了一天一夜.要知道,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想让将军自己把它找出来,您哪.因为,既然我都能找到,那么,这么一个,可以说吧,极其显眼地放在椅子底下.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东西,为什么将军就不能看到呢!我几次搬起椅子,把钱包挪动了几回,让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但是将军竟丝毫没有发现,就这样在那儿放了整整一天一夜.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心神不定,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又说又笑,嘻嘻哈哈,要不就忽然对我大生其气,我也闹不清为了什么,您哪.后来,我走出房间,故意让门开着;他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大概替那只装有钞票的钱包担心,可是他突然大生其气,终于什么话也没说,您哪;上街后还没走两步,他就撇下我到街对面去了.直到晚上,才在小酒馆里遇见他.""但是,最后,您还是从椅子下面把钱包收起来了,是吧?""没有,您哪;就在当天夜里,钱包在椅子底下不见了,您哪.""那么钱包现在在哪儿呢?""就在这儿,您哪,"列别杰夫忽然笑了,他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挺直了身子,快乐地望着公爵,"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在我自己穿的这件上衣的前襟里.瞧,您不妨亲自看看,摸摸,您哪."果然,在上衣左边的衣襟里,在正前方,在最显眼的地方,鼓鼓囊囊地好像挂着一只大口袋,只要一摸就感觉得出,里面装着一只皮夹子,是从破了的口袋掉到下面去的.

"我掏出来一看,分文不差,您哪.我又把它放了回去,而且从昨天上午起,我就让它装在前襟里,走来走去,甚至让它在两条腿上来回磕碰.""您竟没留心?""我竟没留心,您哪,嘿嘿!深受尊敬的公爵,您想想(虽然这事并不值得您如此关注),我的几只兜一向好好的,可是却在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破洞!于是我出于好奇仔仔细细看了看,......好像是什么人用削笔刀划破的;几乎叫人难以置信,您说是不是?""那......将军呢?""整天在生闷气,昨天和今天都这样;极不满意,您哪;一会儿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甚至达到谄媚的程度,一会儿又多愁善感,声泪俱下,要不就忽然大发脾气,那模样简直叫我看了害怕,真的,您哪;公爵,我毕竟是个书生,而不是名武夫.昨天,我们坐在小酒馆里,我无意中撂起衣襟,搁在最显眼的地方,摞得高高的;他乜斜着眼,在生闷气.他现在连正眼也不瞧我,早就不瞧我了,您哪,除了喝得酩酊大醉,或深受感动的时候,才抬头瞧我一眼;但是,昨儿个,他有两三次抬起头来看我,弄得我毛骨悚然,脊梁上一阵发麻.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打算明儿个就把这钱包找出来,不过在明天没有到来之前,我还要带着这钱包溜达一晚上.""您干吗这样折磨他呢?"公爵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