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谁(第6/18页)

这句话触动了张琳,的确,如果王子齐的公司没了,别说自己买不起包、住不起房了,连自己的学费都成问题。

几天后,张琳飞到了上海去看王子齐。到了剧组,已经是早上,演员正在定妆,导演赶着拍摄进度。此时,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悄悄地坐在了导演的后面。她静静地看着大监视器,一句话也没说。

工作人员看着这位气场不凡的女士,都以为是演员朋友或是制片组派来的人,没有在意。

导演也意识到了这位坐在身后的不速之客,本想发问,后来一想,也没必要,知道通告位置时间的,不会是外人,于是就开始了下一镜。

在这一场中,只有王子齐和他的儿子。从镜头里看到了王子齐和孩子,张琳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她越看越感动,心里一遍遍盘算着:如果这个孩子真是自己的就好了。

张一定好妆,去找导演聊细节,刚到导演组,就认出了张琳——这个王子齐一遍遍在公开场合说的爱妻。她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了正要进门的王子齐,王子齐“哎哟”喊了一声,张一脱口而出:“琳姐——”

王子齐向前一步,没等张琳摘下墨镜,也没等导演起身,他的脑子就“轰”的一下炸了。

他不知道当着张一的面,应该叫张琳什么,是叫老婆,还是叫亲爱的?倘若叫张琳老婆,那张一该叫什么?倘若叫亲爱的,张一该怎么想?他的脑子搅成了好几条麻线,竟也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剧组这才知道,这人是王子齐的妻子张琳。此时,许多人才如梦方醒,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也有人捂住了嘴,等待着一场闹剧的爆发。

张琳沉浸在了那场戏的感动中,她摘掉墨镜,看了眼张一,又对王子齐说:“这不怕影响你嘛,一直没说话。”

导演也走了过去,化解着尴尬:“姐,您就是张琳啊!您是我的前辈!”

张琳笑笑:“哪里!哪里!”

她敏锐地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意识到了紧张的王子齐,意识到了尴尬的张一。好多话,她来之前想了一夜,却说不出口,但凭着自己的感觉,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她说:“你们先拍,别让我影响你们了,我晚上就走。”

王子齐接话:“你坐在这儿,我也没法演啊!”

导演开启了粉丝模式,对王子齐说:“这戏以后也是给大众看的,琳姐提前看也好,还能作为前辈给我些建议。不过都是戏,别较真啊!”

王子齐笑了笑:“也是,也是。”他看了眼张一,继续说,“那走吧。”

他们仓皇转身,完全忘记了原本是来听导演说戏的。录音师懂事地递来了耳麦,张琳微笑地戴在了耳朵上,此时,她能听到所有演员在现场说的每句话。

回到片场,张一的手一直在颤抖,她像被拉回了现实,头上的汗珠一滴滴地落下,弄花了妆。她小声地问了句:“怎么办?”

王子齐忙制止她讲话,指了指胸前的录音装备,告诉她有人在听,接着,用播音腔装腔作势地喊着,装作念着台词:“什么怎么办啊!”

张一也明白了自己的声音正传递到张琳的耳朵里,她也装作念着台词:“就这么办!”

张琳坐在导演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这是她以前的工作,现在却显得十分陌生。张琳小声地跟导演说:“导演,您这儿有多余的剧本吗?”

导演递了自己的剧本,说:“您看看吧,基本上也不是按照剧本来,都是大概意思,他们自己发挥。”

张琳接过剧本:“什么?那要编剧干吗?不是剧作中心吗?”

导演耸了耸肩:“您老公中心。”

直到导演喊“cut”,张琳还对着剧本沉默着。她听到导演说的那句清脆的“cut,下一场”时,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跟导演说:“导演,他们的情绪都不太对啊,尤其是张一妹妹的情绪。”

导演说:“是的,今天她好像找不到感觉。”

张琳说:“那干吗过啊?”

导演声音有些大:“时间不够了!”说着,站了起来。

张琳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些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艺术被资本左右,得这样赶着拍戏,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拍戏。一个剧组,永远在赶进度,没有人关注质量,也没有人明白资本应该是为艺术服务的,或者,每个人都明白,装不懂而已。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工作,想起了这些年的变化,想起了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忽然,张琳哭了。

导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大,吓着了张琳,赶紧安慰着:“姐,我没有冲您喊的意思!”

张琳擦了擦眼泪:“跟你无关。”

导演叹了口气:“那您这是怎么了?”

张琳站了起来,说:“没怎么,你先忙。”说完转身出了门。

伴随着“谢谢导演”几个字,这上午就收工了。王子齐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导演组,一看,没有张琳的影子,他看了看身后,张一没有跟来,于是说:“我媳妇呢?”

“她哭着走了……”导演说。

“为什么哭啊?”王子齐捏了一把冷汗,“她看到什么了?”

导演说:“不知道,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

王子齐说:“好。”

他拿起手机,忐忑地拨出又挂断,犹豫着、判断着,她到底知不知道呢?

反正也要知道,于是,他拨了张琳的电话,对方却一直挂断。拨打了几次后,一条短信回复过来:“老公,你忙你的,好好拍戏,别被我影响。为了艺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王子齐看到短信,松了口气。

他走出门,拍了一下还在紧张中的张一,说:“晚上还是去你那儿。”

“没事了?”张一说。

“嗯,没事了。”

“那晚上喝一杯?”张一说。

尚鑫的病越来越重,他总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对社会无用。之前喝完酒,他还能睡着;现在喝完酒也整夜整夜地失眠,酒精压迫着神经,生活压迫着灵魂。

每到深夜,他翻开手机,看到长长的通信录,却没人可以联系;看着长长的朋友圈,却没一个交心的朋友。

父亲知道自己有了钱,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借钱做生意,母亲更是个无底洞,只进不出。他已经不敢接父母的电话,每次接,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姐姐不再让他介绍王子齐,转而问尚鑫:“弟,你啥时候有空,来接受一下采访啊!”

在圈子里,他没有朋友,红了之后,还是一个人,戴着口罩,排队看医生。医生除了给他开些药,就是建议他多休息,接受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