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莫尔传 关于旅行

关于旅行,凡想去其他城镇探亲访友或者观光的人,若他们没有必需的工作要做,只要得到摄护格朗特和特朗尼菩的允许,并得到总督的手谕,便可在规定的时间内自由往返各个城镇。一旦时间到了必须立即返回。临走的时候,他们会得到一辆车和一个奴隶,车子由奴隶驾驭,奴隶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但只要没有妇女同行,他们通常把这个累赘一样的车子退回去,轻装上阵。这样的旅行什么都不用带,简直可以说像在家里观光一样。在一个地方待上一天的话,就需要从事自己的手艺,同时他们也会受到当地居民的盛情款待。一旦有人在没有手谕的情况下,越过县境,就会被当作逃亡者,遭到扣押,受到严厉的处罚。罪行严重的直接贬为奴隶。

对于孩子,假若想去城郊走一走,只要得到父母的应允,便可成行。无论他想去哪个村子,在午餐与晚餐之前,都必须事先完成当地人规定吃饭前的所有工作,方可就餐。因此,只要做到以上诸项,任何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城市里自由穿梭。这与其是身处农村还是城市完全没有任何的关联,因为在农村和城市所有人的价值是均等的。

现在,想必你已经明白,对于乌托邦的人来说,无所事事和到处游荡纯属笑谈。他们没有任何会使人堕落黑暗和迷失的场所,比如酒店、妓院;也没有拉帮结派,非法集会。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必须合法,都要受到众人的监视和约束。由此一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正当的工作,就连休息也是十分有规律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生活方式,使得这里的人们都富得流油,由于均分制的存在,便没有贫穷可言。当两个城市,一个出现某种物资短缺,一个出现某种物资丰盈,在元老会议上便会及时做出调整,确保资源互补,共同富裕。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认为帮助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丝毫的埋怨。可以说整个乌托邦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都乐于把自己的物资拿出来救济别人,而不求回报;一旦自己的物资出现短缺,也会得到无偿援助。

当乌托邦的人民囤积了超过两年的物资时,尽管接下来一年的收成情况还不能预知。他们便把数量可观的谷物、羊毛、麻、木材、生皮、黄蜡、油脂、熟皮和牲口运往别国。这些商品中有七分之六是价位适中地售出,剩下的七分之一是赠品,送与当地的民众。他们将得到的钱用来购买一些国内缺少的物品,比如铁。当然还有大量的金银首饰。长此以往,乌托邦稀世珍宝的数额竟然到了难以估量的地步。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怎样进行商品交易,现钱?信用?支票?在制订合同的时候,个人是不需要出面交涉的,由整个城镇担保并完成有关手续。一旦付款的时间到了,政府便可从民众手里把钱收起来,放进公库;这些钱是可以用来做其他的事的,直到债权人把钱提走。通常,乌托邦人都不去要债,他们认为,一旦别人急需这些钱,自己将其收回是违背天道良心的。除非,他们急于把钱借给其他国家或者用于战争。他们将钱收回,也只有在征战的时候。那些不起眼的财宝才有用武之地,他们可以用来高价征兵,但征的是外国兵。他们舍不得将自己的国民投身战场,宁可高价聘请外籍士兵参战。对于金钱的利用,他们可是很精明的,他们收买敌人的内部人员,造成敌人内乱,导致军心大乱而节节败退。因此珍宝在他们手里可不仅仅是观赏的玩物,关键时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对于财宝的利用,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会难以置信的,我知道就是勉为其难地相信也许都做不到。我深知,你们很难相信我的话,特别是我这样说。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一个人的听闻与所见不符合,就会越发难以相信。乌托邦的制度与我们千差万别。对于一个三思而后行的人来说,乌托邦人对于财宝的利用也许是我们所不习惯的方式,但对于他们却是理所当然。甚至,钱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也就是说可能会用到,可能毫无价值。

金银首饰可以铸成货币,对此,乌托邦人从不抬高它们的价格,而是待价而沽。在他们眼里,铁的价值竟然在金银之上,此极为罕见,铁就像水火一样必不可缺。相反,金银不过是因为稀少才受到重视,并不是非有不可,缺了它们还是照样过日子。故而,金银的存在并没有达到不可缺少的程度,只是人们愚笨,才抬高它的价值。大自然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将空气、水乃至土地都放在能够看到的地方,而那些没用的东西总是深埋不见。一旦乌托邦的人将财宝封锁起来,那些愚昧的家伙就会不知廉耻地想,总督和元老是不是又欺骗了民众,为自己打起了算盘。还有些可以预见的情况,把这些金银熔成器皿,一旦开战,这些器皿定会被铸成军饷,它的主人肯定会难以割舍自己的心肝宝贝。

以防万一,他们想出了某种不违背制度的方法。黄金被看得无比的贵重,总是被小心收藏,这显然是与制度背道而驰的。故而,不身临其境,你很难相信乌托邦人处事的风格。原本那些陶器、玻璃器在乌托邦可以算得上物美价廉。可那些不干净的器皿倒是用金银铸成的,比如便池。就连奴隶身上的枷锁也是金银打造。那些有罪的人反而戴着金项链、金戒指、金箍。可以看出,他们总是想尽办法贬低金银。然而,其他国家的人,一旦失去金银,就悲痛不已,好像得了失心病一样。可乌托邦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就算是被全部拿走也不在乎。

他们也在海边寻找珍珠,在一些山岩上采集钻石和美玉。他们并不是刻意地寻求这些东西,只是遇到了捡回去加以雕琢,用来装饰。当孩子还很小的时候,把这些装饰给其佩戴上,他们会感到无比欢喜和尊贵。等到他们年纪稍大些,看到只有小孩子才会佩戴这些物品,也就不太好意思再随身携带了。就如我们国家只有小孩子才会把坚果、珠子和洋娃娃当玩具一样,大孩子是不会好意思触碰它们的。正因为如此,乌托邦的人才有与众不同的世界观,这里的与众不同是对于其他国家而言的。从阿尼蒙尼人派出的使节,便可看出其中的差异。

恰好那些使节到达首都的时候,我也在。乌托邦的每个城市已经派出三名公民代表在此等候,目的就是为了和这些使节一起商量重要的问题。那些来过乌托邦的使节,都入乡随俗,穿着极其简朴。在乌托邦,大家都很痛斥和鄙视那些穿着华丽、打扮妖娆的人,他们视黄金如粪土、泥沙。阿尼蒙尼人和乌托邦的人来往甚少,而且地理位置也相隔千里。他们误以为乌托邦人的衣着简朴,就代表他们缺少这些饰物。他们有意穿金戴银,装扮不俗,整得神气十足,傲慢不羁,似乎是要给这些寒酸的乌托邦人看看自己如何容光焕发,搞得人晕头转向的。不仅遣来的三个使节如此,就连一百个随从也如此这般。乌托邦人用来惩治奴隶,侮辱泼皮,给小孩子玩的东西,竟然被这三位贵族使节全用来装扮自己了,金绸缎做的衣服,金质的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帽子上也搞得珠光宝气。更可笑的是,那些阿尼蒙尼人将自己的绫罗绸缎和乌托邦人的衣服在集市上比较,那确实是很值得玩味。更有趣的是,他们本以为会得到尊重,结果却丝毫没有,令其扫兴、失望万分。因为除了极少数的人因为事情离开过乌托邦,去过其他国家,绝大部分的乌托邦人都把身着华丽的衣服看做一件无比可耻的事。恰好正使得这些戴着金项链的使节被看做了奴隶一样对待,而他们的随从却得到了一定的尊重和欢迎。那些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丢弃珍珠宝石的孩子,看着那些帽子上带着这些东西的使节,拉着妈妈的衣袖:“妈妈!你看,那些戴着珠宝的傻瓜,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在玩珍珠宝石。”母亲则很认真地回答:“宝贝,不要自以为是呀,很有可能是使节带来的奴隶吧。”更有人指责那些“奴隶”身上的金链子不适用,太细而容易挣脱;“奴隶”会对此肆无忌惮的,因为太宽松了。不知那些使节听到这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