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页)

“同样,除上述秃发和有其他缺陷者外,理发师在为人理发时,应留同等长度的头发,不得在顾客的前额、两鬓或者耳后留超过规定长度的辫子,否则将处以100克朗的罚款或当众施以三次吊刑。情节严重者,将根据总督大人的意旨处以更重的肉刑。”那时,被用作盔甲的长发几乎成了那些暴徒和不务正业者的显著标志,这些人也因此被统称为“长毛”。这种称呼至今仍然在方言中使用,只是少了些贬义。也许我们米兰读者都会记得小时候,常听见亲戚、老师或朋友称呼他“小长毛,小长毛”。

“听我这可怜的小伙子说句实话吧,”伦佐说道,“我这辈子还从没留过长发。”

“那我就没法了。”博士摇了摇头回答说,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狞笑。“如果你不信任我,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小伙子,你可明白,对博士撒谎的人必定是个笨蛋,他到法官面前就非得吐露真情补课了。应当把事情对律师说得一清二楚,至于如何把它理成一团乱麻,再做文章,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如果你希望我帮助你,你就必须敞开心扉,将事情的始末完完全全告诉我,如同对牧师忏悔那样。你必须说出是谁指使你那样干的。他很可能是位显贵,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得照规矩行事,先去拜访他。但是,你看,我是不会告诉他,我是从你那里知道是他派你干的,相信我。我会告诉他我登门拜访是请求他保护一个被诋毁的可怜的年轻人。我将和他一起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体面地了结此事。你应该明白,他解救了自己,也就解救了你。即使这事是你一手干的,我也不会退缩。我曾将其他人从更糟糕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如果你并不曾冒犯什么显贵,你知道,我会设法让你脱身,而你只需破费一点儿,你明白的。你把冤家的名字告诉我,不要含糊,这样也好根据此人的地位、身份和性格来相机行事,或者让他明白,我们的后台是惹不起的,他最好放聪明点,或者先下手为强,想个法子告他一状。至于神甫,如果他识相点儿,他就会沉默不语;如果他仍然兴风作浪,我们也会摆平他。再大的乱子也不可怕,但是得有一个精明练达的人。你的案子很严重,我得说,非常严重,公告说得很清楚。如果这件事要由法律裁决的话,说实话,你会倒霉的。我是作为朋友对你说,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恶作剧埋单,如果你希望平安无事,就需要金钱和坦白,信任那些希望你好的人,服从他们,听从他的意见。”

博士大发高论,伦佐站在那里看着他,听得入了迷,就像是一个工人在街上看魔术师变戏法一样,只见他往口中放入一把又一把的麻絮,然后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拉出一根又一根的丝带。最后,等他终于明白博士这番话的意思,才知他误会了,便赶紧插话,剪断了“他口中的丝带”,说道:“噢,博士先生,您是怎么理解的?事情正好倒过来了。我没有威胁任何人,我绝没有做那样的事,没有。您要是问问我所有的邻居,便会知道我从未做过任何违法之事。是有人对我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来问您我要怎么做才能讨回公道,我非常高兴看见了这份公告。”

“该死的!”博士大声说道,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给我捣什么乱?你们这些人都一个样!难道你不知道怎样把事情讲清楚吗?”

“抱歉,博士先生,您并没有给我时间讲。现在我就如实地把这件事讲给您听。您知道吗?今天我原本要娶亲,”此时伦佐的声音变激动了,“今天我本来是要和一位年轻女孩结婚的,今年夏天,我就同她订了婚。今天就是婚期,我方才说了,是我同神甫先生商定好的日期,并且一切准备妥当。可今天早上,神甫先生却开始找某些借口……算了,为了让您不厌烦,我就简单说一下。我让他把事情如实地讲清楚,他承认说有人以他的性命威胁他,不准他为我们证婚。那个恶霸是唐罗德里戈先生……”

“别说了!”博士立即打断他的话,蹙起眉头,皱起他的红鼻子,噘着嘴。“唉,别说了,为什么你要来这儿胡说八道伤我脑筋呢?这种胡话说给你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里人听好了,别跑来跟我这样通达事理的正人君子说。走吧,走吧,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是不管你们这帮毛头小子的闲事的,这种胡言乱语我不想再听了,全是一派胡言。”

“我向您发誓……”

“我再说一遍,快走吧。你发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掺和这事的,我洗手不干了。”他边说边开始搓手,好像真的在洗手一样。“先学会怎么说话,不要这样来把一位正人君子吓到了。”

“但是您听我说,听我说。”伦佐徒劳地重复着。博士一直在嚷嚷,将他推向门口,到了门口,便打开门,叫来了仆人,吩咐道:“快把这人带来的东西还给他,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这位女仆,在博士家干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执行过类似的命令,但是主人的口吻如此坚定,她毫不犹豫地听了吩咐。她拿来了那四只可怜的鸡,把它们给了伦佐,同情而蔑视地瞅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准是你犯了大错。”伦佐推却了一番,但是博士的态度很坚决。这位年轻人,在吃惊和困惑之余还从没如此愤怒过,只好接过这些被退还的牺牲品,怏怏地回家去,准备将自己此行的结果告诉阿格尼丝和露琪娅。

他不在时,两位女人伤心地换下了参加婚礼的盛装,穿上了平时穿的素衣,然后又重新商量起来。露琪娅啜泣着,阿格尼丝时不时地悲伤叹息。阿格尼丝大谈着伦佐会从博士那里得到满意的结果,露琪娅却说,她们应该尝试一切可能的办法来帮助自己还说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每当穷苦人落难的时候,不但会提供建议,还会给予更多有效的帮助,要是她们能将这件事告诉他,那就最好不过了。

“确实如此。”阿格尼丝说。于是她们便立即开始一起想办法给克里斯托福罗神甫报信。修道院离她们家大约有两英里路程,况且今天这个日子,她们也不愿冒险去那,当然,任何明智的人也不会建议她们那样做。然而,正当她们反复斟酌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门,与此同时,还听到低低但清楚的一声“Deo gratias”(注:上帝保佑)。露琪娅一边想着可能会是谁,一边跑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位化缘的嘉布遣会俗家修士,他深深地行了个礼。他的左肩上挂着一个袋子,双手紧紧地抓着皱巴巴的袋子口,将其按在胸前。“噢,加尔迪诺修士。”两个女人惊叹道。“上帝与你们同在,”修士说,“我来是求你们施舍点儿坚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