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4页)

“很好”。维尼奇乌斯喜欢这个清晰明确的答案。“你要用什么手段?”

“手段是您的,大人。”基隆对他露出一个狡猾、算计的微笑,并用一根黄色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儿。“我有的只是逻辑。”

佩特罗尼乌斯也微笑了。他对这个意外来客有了好感。一个怪人,这是自然,但也跟一条响尾蛇一样诡计多端。他狡猾多端的才智和敏锐的眼力取悦了他,迷住了他。这个人真的会找到那个姑娘,他估摸着。

但是维尼奇乌斯却突然沉下了脸,发出了警告。“你若是在想着骗我们一笔钱,你这个腌臜的叫花子,我会拿鞭子抽死你。”他咆哮着说。

“我是一个哲学家,大人。”那个人镇定地回答。“一个哲学家应该是不追求物质利益的,尤其是您说的那种好处。”

“啊,这么说你是个哲学家!”佩特罗尼乌斯插口说道,生起了兴趣和好奇心。“尤尼斯说你是个大夫,还是个预言家,你是怎么认识尤尼斯的?”

“她听说过我,因为我广为人知。她需要指点。”

“关于什么方面的?”

“爱情,大人。她想治好单相思。”

“你给她治了吗?”

“何止呀,大人。我给了她一个护身符,保证她的爱情得到对等的回报。在塞浦路斯的帕福斯有一座神庙,人们景仰那里的阿弗洛狄忒的腰带,或者说是我们罗马知道的维纳斯的束腰带。我给了她一个杏仁核,核里有扣着那根腰带上的两根丝线。”

“我猜你肯定用那东西做了一笔好买卖。”

“感情得到回应的话,任何价格都不算太高。如您所见,大人,我的手上缺了两根手指,要是没有一个抄写员,我便写不了字。我在攒钱,好给我自己买一个抄写员,可以把我的思想记录下来,把我的理论传播到全世界。”

“你的哲学属于哪个派别,尊敬的贤士?”佩特罗尼乌斯问,越发兴致盎然了。

“我的斗篷上有一个个洞,大人,因此我是一个犬儒派。我是一个处于逆境之中的斯多葛派,正如您可以从我对贫穷的泰然接受看出来。此外,由于我没有肩舆,靠双脚四处行走,我显然是个见证真理的行者,一个逍遥派,我在从一个酒馆到另一个酒馆的途中传播我的理论,为了一壶酒而出售智慧。这也是一笔好买卖。”

“你的鼻子也是另一个证据。是酒壶给了你口才吗?”

“赫拉克利特说所有存在的都是流动的。您不会否认,大人,否认酒是流动的,否认雄辩术也是经常流动的吧?”

“他也说过火是一位神,我在你的鼻子上看到了这位神在燃烧着绚烂的火焰。”

“随它去吧,大人,阿波罗尼亚的第欧根尼天赋异禀,他认为,万物的本原是气,气越热,它所生成的物种等级越高,所以,自然而然地,热气是深奥学问和理论智慧的动力。由此推论,因为秋天天气变冷,一位真正的贤士必须用一点酒让他的灵魂暖和起来。您也不会否认,大人,即使是一壶廉价的酒,比如说卡普阿人做的那种掺了水的东西,也会让最冷的骨头暖和起来。”

“告诉我,基隆·基隆尼德斯——”佩特罗尼乌斯带着那么一丁点儿嘲讽地问——“你来自哪个国家?”

“梅桑布里亚,大人,那地方在本都,也有人称之为黑海,在本都的比提尼亚和亚美尼亚之间,老米特拉达悌的王国里。”

“你是一个伟大的人,基隆。”佩特罗尼乌斯斩钉截铁地说。

“可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这位贤士伤心地补充道。

然而,维尼奇乌斯又一次没有了耐心。重新点燃的希望在他的心中猛烈地燃烧;他是一个实干的人,想让基隆立即开始搜寻。在他看来,这段谈话到目前为止都是浪费时间,他开始对佩特罗尼乌斯颇为恼火。

“你什么时候开始搜寻?”他转头问那个希腊人。

“我已经开始了。甚至呆在这里,回答你们诚挚殷切的问题也是搜寻的一部分。相信我,尊贵的军团司令官。如果您丢了一根鞋带,我也能为您找到,或者是指出在大街上捡到这根鞋带的人。”

“你以前做过这种事情吗?”佩特罗尼乌斯问。

“啊!”那个希腊人抬了抬眼睛,仿佛在乞求众神做一个简单的见证。“美德和智慧在我们这个时代并不能获取优渥的报酬,就算是哲学家也必须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办法。”

“你的办法是什么?”

“什么都去看,大人,然后对想知道那些事的人告诉我所看见的。”

“谁会花钱买那东西?”

“我能怎么办呢,大人?我不得不给我自己买一个做抄写员的奴隶,而那需要花钱。否则的话,我就要带着我的学问进坟墓了。”

“既然你连一件像样斗篷的钱都没能攒够。”佩特罗尼乌斯暗指,“也许你的本领不值什么钱。”

“谦虚禁止我将本领一一例举出来。”那个狡滑诡诈,目光锐利的希腊人脸上什么神情都有,独独缺了谦虚。“只需想一想,大人,在过去,因为一个人的服务就给他一大堆金币,痛快得就如同吞吃普特奥利牡蛎一样的大善人们那里去了?消失了,大人,这就是他们的去向。取代他们的是卑劣的思想,卑劣的人物。不是我的本领不值钱,大人,而是人们的感谢显得吝啬了。瞧一瞧记录吧,大人,追踪和挖出一个逃跑的高价奴隶,有谁能比我更强?当污辱神圣的波佩娅的文字出现在墙壁上的时候,是谁指出了罪犯?是谁嗅出了书店里影射恺撒的一句句诗行?谁会持续报告元老和贵族们在家中的言论?谁去递送那些重要得不放心交给奴隶们的信件?又有谁在理发店外面听取各种消息?谁听了酒店里和面包店里的闲言碎语?谁得到了奴隶们的信任,一眼就能看清任何一座府邸,从中庭到花园里发生的大事小情?谁能了解这座城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每一个贩私酒的酒店,每一个匪徒藏匿的所在?谁能把在公共浴池,在圆形露天大剧场,在市集之上,在剑斗学校,在奴隶贩子的茅屋里,甚至是角斗士们的宿舍里说过的言语一字不差、逐章逐节地背诵出来?”

“够了,以众神的名义发誓!”佩特罗尼乌斯喊出声,他大笑道。“够了,亲爱的贤士!要不然你就要用你的本领,你的德行,你的雄辩,还有你的智慧把我们给淹没了。真的,足够了。我们想知道我们打交道的是谁,如此而已,而现在我们知道了。”

维尼奇乌斯也心满意足。他想,对他那样的人指出猎物是什么,那人就不会停止追逐。他会紧咬不放,比一只猎犬还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