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第5/26页)

肖科平正在家里辅导两个鼻涕孩子学吹笛,给两个孩子纠正姿势。

孩子们的两个俗妈,坐在一边像看圣人一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孩子。

大门响了一声,李缅宁带着韩丽婷鬼鬼祟祟地进来。

李缅宁在门口让韩丽婷换拖鞋。

肖科平隔着门缝看见李缅宁带个女的回来,立刻坐不住了。

她对小孩儿们说:“你们先吹哆来咪发嗦,我听听你们音准不准。”然后赶着来到李缅宁房间,一脸是笑,对韩丽婷十分热情:

“来啦?李缅宁你快给人家倒茶。我那儿有苹果,你拿几个来给她削了皮吃——怎么称呼?”

她不住拿眼上上下下打量韩丽婷,见她其实是姿色平常的女人,更加亲切了。

韩丽婷不知这位是干吗的,以为是李缅宁的女性血亲,于是也客气:

“来了。姓韩。”

“噢,小韩。我姓肖,肖邦的肖,肖飞买药的肖。”

李缅宁低头在一边忙活,洗杯子沏茶。

那边房间传来两只笛子忽高忽低,参差吹出的:哆—来—咪……

肖科平笑吟吟地望着韩丽婷:“挺好的最近?”

“嗯,挺好的。”韩丽婷也望着肖科平笑。

两个女人就这么对望着,暧昧地互相看着笑,找不出话说。

笛声停歇。

肖科平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往自己屋走:“你们先聊着,我那边还有两个学生。”

她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房间,看两个小孩正拿着笛子发呆,便说:“再吹一遍,刚才那遍我没听清。”

一个妈不满地看了下手表,计算一下时间。

两个小孩又开始吹笛,笛声刺耳。

肖科平视线一转,看到盘里的苹果,拿了两个,又抄起一把水果刀跑出屋。

这回两个妈同时看了眼手表。

李缅宁把肖科平堵在门外,从门缝接过苹果和水果刀:

“谢谢,你忙你的。”

然后用力关严门,见肖科平不再往里推了,才回来把苹果连刀一起递给韩丽婷。

“吃,你自己削。”

“不吃,喝茶就行了。”

李缅宁在一边坐下,偏过头乜眼问:“你是哪厂的来着?”

“麻纺厂。”

“噢,织麻袋的。”李缅宁仰头搜肠刮肚地想,“我好像认识一人也是你们厂的。”

“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好像姓刘,刘建力还是刘建设我记不清了。过去打过一段交道留了个印象。”

“刘建设?”韩丽婷也回忆,“哪个车间的?”

“好像是……你们那儿有粗纺车间吧?”

“有。”

“那就是粗纺车间的。好像还是个头儿,车间主任什么的。”

“粗纺车间没这人呀,我在那车间呆过。”

“那就不是粗纺车间的。你们那儿有混纺车间吗?”

“没有。”

“应该有啊。我记得那人不是粗纺车间的就是混纺车间的。”

“你说那人是男的女的?”

“男的,长得有点阴阳人。”

“男的我们厂没姓刘的,只有个姓尤的。”

“那就是姓尤,反正我也记不清了。”

“那也不对。姓尤的是个小伙子,才进厂没俩月,你说那人多大岁数了?”

“跟我差不多大。”

“那就不是。是不是工会那老牛啊?这人岁数倒跟你差不多大。个儿不高挺黑的……”

“甭管谁了吧,没准我记错了,那人根本不是你们厂的。”

“没准是毛纺厂的。一般人都容易把这两厂弄混。”

“那就是毛纺厂的。”

“毛纺厂我也认识不少人……”

肖科平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串葡萄,一边摘着吃一边含笑说:

“洗了串葡萄,给你们一点。”

她放下葡萄,笑瞟了他二人一眼,翩然离去。

韩丽婷笑完问李缅宁:“这女的是你妹妹?”

“不是。”

“你姐姐?”

“一亲戚。”

“什么亲戚?表姐表妹?”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老师,我这孩子是按小时交的钱,我希望他能在这段时间内多学些东西。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还要学钢琴、绘画。”

一个妈嘚啵嘚啵地跟肖科平唠叨。另一个妈嘴撅得能挂件大衣,一个劲翻白眼,给儿子用手绢捂着鼻子擤鼻涕:“擤,用力!”

“你这孩子口型不好,应该给他整整牙,否则吹起来带哨音。”

肖科平对另一个妈说:“你这儿子倒是嘴大唇厚,我觉得他学唢呐可能更有前途。”

妈们气鼓鼓地牵着孩儿们出门走了。

肖科平再次笑眯眯地推开李缅宁的房门,大大方方进去,在他二人对面坐下,为韩丽婷添水,亲热地聊:

“终于走了。这些家长真烦人,也不管自己孩子什么条件,什么都敢让他学。没办法,总得挣几个钱……噢,李缅宁还没给你介绍我是谁呢吧?我是他妻子。不过你别吓一跳,我们已经离婚了,但还是好朋友——对吗缅宁?”

小个男人正在和他的妻子,一个高他一头的丰满女人拥抱在一起,两人一边急切地互相摸索着,一边像鸟儿似的彼此啄着,发出阵阵啁啾声。

“你妹不会马上回来吧?”

“不会。起码十一点,互相通报完一般情况也得这时候,其间还得打会儿岔呢。”

“哗”的一声,小个男人掀下小褂,露出广东武师的那种排骨。

女人已接近于一摊泥,于兴奋、痴迷中犹有抱怨:“本来是明媒正娶,回回弄得跟通奸似的。”

小个男人于鱼跃中蓦地有所警觉,停在半空。

女人立刻觉察到了质量的变化:“怎么啦?”

“外边好像有人。”小个男人如去时那般敏捷撤“磅”下床。

小个男人开了房门探出头,韩丽婷坐在洒满月光的台阶上。

屋内灯开了。

这是间狭窄逼仄的旧平房,柜子挤柜子,箱子摞箱子,在大床和单人床之间挂着塑料布。单人床上摊着一件织了一半的女式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