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7页)

黄依依回来的路上,看见疯子一个人站在石头上,抱着头,像在痛苦地思索什么问题。她禁不住地向他走去,步履轻轻的,表现出对一个被毁灭的同类足够的尊重。

疯子还是在说着同一句话,喃喃自语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是我破译的……”他对黄依依的到来一无觉察,她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忽然,疯子抬头看见黄依依,立即来了精神,冲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没有被惊吓到,反而体贴地扶住了疯子,答应着说:“对,是你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把他扶回石头上坐了,自己也坐了。

黄依依:“老前辈,我知道,你很不了起,你是701的大功臣……”

“你是大功臣……是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你是!”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我叫黄依依……”

“我不叫黄依依,我叫江南……”

“哦,你叫江南……江南,你以前听说过密钥机吗?”

“妙计……我是江南才子,我有妙计……”

“我是说密钥机,就是专门开启密锁的机器。”

“妙计……我用妙计破译了‘紫金号’密码……很难啊,没人能破的……”

“那……紫金密码的密钥,就是开锁的钥匙,你是怎么找到的?”

“密钥……我在天上找到的……我是在天上找到的,很黑的天啊……天上下着黑雨……那雨黑得睁不开眼睛……比炭还要黑啊……睁开眼睛要瞎的……他们都怕,没有人不怕……可我不怕……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疯子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黄依依的眼泪越来越多。突然,安在天如天而降,站在他们的面前。

黄依依问:“为什么不送他出去治疗?”

安在天先点了根烟给疯子,然后也坐下,叹了一口气:“他在破译了‘紫金号’密码的那一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他身上有着多重惊人的秘密,没人作主敢把他放出去治疗。他一夜之间由英雄变成了疯子,智商还不如一只聪明的狗高。”

黄依依问:“他的今天也是我的明天吗?”

安在天无言。

也就是这个时候,黄依依告诉安在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手上落满了马蜂,马蜂咬烂了他的手,飞走了,留下一个个小圆洞,他的手就像一副筛子,到处都是筛眼,而从筛眼里筛出来的都是阿拉伯数字……

安在天兴奋地说:“我相信你的梦。梦是智慧者抵达胜利彼岸的秘密通道,在密码的破译史上,梦中解密的,不乏其人。你的梦告诉我们,开启‘光密’密锁的钥匙可能是一部原始而现代的‘密钥机’……”

黄依依:“开启密锁钥匙的复杂化,是现代密码发展的趋势。但这种复杂化却受到无线通讯本身的限制,尤其是距离远、布点多的呈放射性的无线通讯,一般的密钥总是要藏在报文中。比如说‘谜密’,如此高级的一部密码,你知道它的密钥是什么?。

“单日是电报的前三组码,双日是后三组码。”

“对,也是藏在报文中的,为什么它非要在报文中做文章呢?”

“因为它联络的电台很多,又是在战争期间,电台的流动性非常大,人员的流动也很大,如果不这样,比如专门造一份密钥表,万一掌握密钥表的人死了,通讯也就瘫痪了。”

“就是这个道理。‘光密’其实是斯金斯为美国军方造的密码,而美国军方从二战以来一直在搞军事扩张,部队遍布世界各地,部队这么分散,点网这么多,可以确定‘光密’不可能专门单独造密钥表的。”

“嗯,如果有专门的密钥表,也不适合像现在的国民党,让特务系统使用。”

“是,国民党把‘光密’作为台湾本岛与大陆特务之间联络的密码,更加可以肯定,它的密钥不可能离开报文。你想,特务分布多散,人员行动的限制又很大,如果密钥不在报文上,联络很容易导致瘫痪。”

“嗯。”

“所以,我相信,‘光密’的密钥一定是藏在报文中。但是会怎么藏?如果仅仅沿用像‘谜密’一样,单日是哪几组电码,双日又是哪几组码,不论是斯金斯本人还是美国军方,都不能接受。她一定会在无法摆脱的局限中,寻找到灵活、多变的新的密钥方案。我又想起斯金斯早期发明的一个数学原理,就是阴影原理,也叫漏光原理,俗称蜂窝原理,实质就是一个固定的蜂窝装置,借助一个移动的光源,可以把黑与白,或者阴和阳分割开来。我现在没有器械,无法给你演示。”

“我可以想像,比如说,我们的房顶是一块蜂窝状的盖板,那么阳光就成了一孔孔的漏光。”

“对。这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你只要和阳光移动的速度保持一致,你就可以随时处在阴影之中,这对我们将来发展太空技术是很有意义的。”

“嗯,回头再说我们的密钥……”

黄依依神秘地笑了,说:“我已经在做密钥样机了,告诉你,我去木工房,不是做玩具,我早过了抱洋娃娃的年纪了……”

木工房里,木工师傅正在精心地在一块木板上钻眼,一块平展的木板被钻成了蜂窝状。密钥机其实并不复杂,造型和功能都有点类似街上常见的量身高的仪器,标尺可以自由移动,不同的是密钥机的标尺是一块窝状的木板。高度是30公分,木板的大小如一页书。底部是一个长方形的托盘,四边有凹槽,槽中刚好可以放电报纸。

会议室正在开工作例会,安在天坐的是上座,一边坐着老陈、老杨、金组长;另一边坐着黄依依、小查、蒋组长;小费坐末座,在作记录。这会儿,黄依依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着,其余人都认真听着。

黄依依:“……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密钥机,你们看,这是一板隔板,上面有很多蜂窝状的圆孔,标杆里有一根活槽,槽子被分成31格,代表一个月的31天;这隔板上有一个滑轮,这样隔板就可以自由地上下升降,升降31道。标杆的顶部有一个光源,然后这儿底部的凹面里,是放电报的地方,电报刚好可以卡在里面。这个托盘是可以伸缩的,伸缩格度也是31格,一格代表一天。现在我们可以想象,随着隔板的上下移动和托盘的伸缩,这些孔漏下的亮点也是在不断移动的。如果以亮点照中的数码组合出的数字作为解读当天电报的密钥,那么你们可以算算,这个密钥有多大,961,也就是说在961天之内,它的密钥不会重复。如果我们在这个光源上再稍做一点文章,比如说让它产生两个高度,那就变成2个961个变化点,这样可以做到五年之内,它的密钥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