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歌(第4/4页)

一天中午,英英伏在背着她行走的肯特背上睡着了。肯特走进一个挂文青招牌的房屋,将女孩放在长木椅上。他请文青匠人将两个中国字文在他的胸口。工序很长也很疼痛,肯特看着血珠儿细密之极,“英英”从抹去的血下显现出来。他很喜欢这两个奇怪古老的文字。他一面让匠人在他皮肉上施手艺,一面看长椅上的英英熟睡。两只苍蝇采蜜般萦绕着她那有些脏的脸蛋,那些用布条子做成的假卷发已完全直了,于是,她中国父亲的一半在她身上渐渐浮现,不断扩张,最终完成了对她神韵气质的占领。肯特掏出最后几个角子让文青工匠去替他跑趟腿,到对门的饭铺去为午睡中的女孩买一份火腿煎蛋。

等匠人拿着一碟食物回来,肯特已在沿海的公路上搭乘了一辆运草莓的马车,很快在西部荒蛮的太阳下缩小成路尽头的一个黑点。

马戏班子在海边支起帐篷。三十来岁的混血女郎戴着火红的发套,穿着霓红灯似的服饰,百分之八十的肉体露在外面。她是马戏团的溜冰皇后。上台前,她总习惯独自走开去抽一阵烟。她抽烟的样子不像她人那样妖冶妩媚,耸起两肩,如战壕里的丘八似的贪馋。

这时一阵叮咚作响的音乐细小如童话般飘来。她叼着烟抬起头,看见一只风筝在海天之间。那是一只大雁形的风筝,女郎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