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上争锋(第5/13页)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用心,我暗暗赞叹,这两船隔空斗法的门道儿,可真多。

  “不过……日本人也会采取同样的策略啊,那我们怎么应对?”

  林教授一挥手:“不用去管他们,我们按照既定方案,踏踏实实地去找。”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大腿,叹息道,“我们的船小,续航力差,正面对决根本玩不起,所以不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啊。”

  说白了,我们是穷人,对方是富人。富人陪穷人过几天,不影响家境,穷人陪富人过一天,只怕就倾家荡产了。所以这个策略看似高明,实则是无奈之举。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条船隔空斗法,像两辆犁地的拖拉机一样,在这片海域来回穿梭,留下长长的尾迹。这样的明争暗斗持续了五天、十天、十五天,搜索范围逐渐扩大,我们发现了好几处可疑的海底凸起,可惜很快证明不是礁石就是小山包。日本人也没什么收获——至少在我们看来是没有,因为他们一次起吊都没启动过。

  小时候看童话和小说,想象海里多么丰富多彩,有美人鱼有海盗,有八爪海怪有海底宫殿,可现实大海上的生活,却很容易让人厌倦。外面的景色永远都是那样,就连日本人的船也成了背景的一部分,再没有之前看到那么兴奋。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还不如来一场暴风雨,换换口味。

  比无聊更难受的是居住环境。这条船上没有空调,白天舱室热得好似蒸笼,几乎待不住人。淡水有限,只够日常饮用,洗澡什么的不可能,最多是拿毛巾擦擦身体。男性还好,可苦了两位女性,尤其是戴海燕,她特别爱干净,在海上无法洗澡,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戴海燕到底是生物学博士,她弄了个简易的海水净化器,结构极简单:就是一个铝锅,上面罩起一层塑料布,塑料布中间用小棍撑起来跟帐篷似的,旁边开了一个小口,用一个凹槽引到杯子里。锅里放满海水,放在甲板上暴晒。海水蒸发,遇到塑料膜会冷凝成淡水,顺着膜壁留到下面凹槽收集器。

  这种淡水产量不高,也不能直接饮用,但擦擦身体没问题,聊胜于无。

  沈云琛沈老太太表现得特别淡定,穿着永远一丝不苟。按她自己的话说,心静自然凉,你们年轻人受不了,是因为心事太杂。尽管她这么说,我还是偷偷跟船长和林教授打了招呼,一旦老人家出现什么不好的征兆,立刻返航。

  至于药不是,他每天不值班的时候,都抱着一本航海记录研究,还自己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我没问,问了也白问,时机不到他根本不会说。方震在不值班声呐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长室,不知道在干吗。

  我没什么人能说话,于是跟那位叫钟山的潜水员慢慢熟络起来。他是海军退役的,当过蛙人,作风和在部队一样严谨,每天都会把潜水设备检修一遍。我主动过去攀谈,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对本专业却表现得很热忱,一谈到潜水就滔滔不绝。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

  我百无聊赖,问他能不能教我潜水。钟山答应得很痛快,给我讲解了一些潜水的基本常识。在停船做例行检修时,他还会带我入水体验一小会儿。这里的浅层海水极为清澈,炽热的阳光透射下来,周遭纤毫毕现,我在水中自由地挥动四肢,浮上潜下,整个人如同在天空飞翔。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运动。

  另外我也从钟山那里得知一个秘密:方震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居然不会游泳,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难怪他不爱来甲板上溜达。

  这也算是乏味海上唯一的一点乐趣了吧……

  到了第二十五天,平淡至极的搜寻工作出现了一丝转机。

  那一天的下午一点,阳光正盛,我们都被晒得昏昏欲睡。方震在屏幕上监控到一个凸起。这个凸起只有五十厘米高,按说不算显著特征,但方震往回查了一下,发现之前也出现过完全一样的凸起,一共四次,间隔时间都一样。他赶紧叫来林教授,林教授研判说这些凸起的间隔如此有规律,很有可能是一个人造的物体。

  一听到这个消息,船上士气大振,纷纷聚拢过来。林教授立刻命令打捞08号倒车,返回到刚才的位置,再探了一次。要知道,海底沟壑纵横,地形不比陆地简单多少,一次平扫未必能摸清所有细节。

  第二次监测结果,和第一次完全一样。林教授沉吟片刻,让钟山准备下潜,作进一步探摸。

  钟山随时处于可工作状态,他穿好装备后,“扑通”一声,消失在水中。我们在船上焦虑地等着,约莫过了30分钟,钟山返回水面,报告说在海底看到了一段狭长的黑色物体,目测是船只的木质船舷碎片,长约三到四米,他一个人没法搬上来。好消息是周围很平坦,没有复杂地形,容易实施抓捞。

  打捞08号启动了深水抓斗,钢缆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方头方脑的抓斗像一头怪兽钻入水下,在钟山的指挥下缓缓落到指定位置头顶。它张开钢质大口,用力深入泥土中,把海底搅得黄烟四起,在经历了十几次淘挖后,终于把一条黑色物件拖上了甲板。

  清水冲干净之后,我们凑成一圈,发现这是一根颜色发黑的长条木板,上面爬满了藤壶和贝壳,怪异嶙峋,早看不出漆色。方震发现的连续四个凸起的信号,其实是板上竖向钉着的几排凸条。它残缺不全,但勉强还保留着一个曲面轮廓,林教授认为这很可能是船舷外凸的一部分,叫作护浪。这种护浪是可拆卸的,风浪大时,会用它来临时增高船舷,防止甲板进水,风平浪静后再拆除。

  虽然不确知这条护浪板是否属于福公号,但至少证明这附近应该有一条沉船。很可能在船只倾覆时它从船舷脱落下来,漂开了一段距离。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异常高兴。我担忧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日本船,问林教授,日本人肯定会看到我们的动作,如果他们也凑过来,该怎么办?

  林教授笑道:“这些天来,我们停船的次数有几十次,动用抓斗和潜水员也有十几次。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他们暂时还分不清我们这次是虚晃一枪还是真有发现,不会轻易过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

  林教授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以这个沉落点为中心,沉船应该就在这一个范围内。接下来的搜索重点,将以这个圆圈为主——当然,改动航线的幅度不要太大,别让他们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