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葛生(5)(第2/3页)

“不管?异儿,你怎能如此说!”颜夫人眼泪流了下来:“你这身体发肤、一条性命皆是父母所给,如何能由你自行决定——你就算有什么错处,对不住了人家,改错、赎过就是了!说这话是做什么!”

听颜异的话,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赔一条性命给人家。

颜异却摇了摇头:“…是孩儿欠下的…”

颜夫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只是哭诉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行事,眼中还有汉律国法吗?我颜氏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今日若有不慎,不只是你,还有你家人——”

“夫人不必威胁在下…直说也无妨!在下乃洛阳桑家桑弘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您若是想,自可去找我家麻烦!”桑弘羊还真不怕对方,别说他今天根本不打算真的把颜异怎么样,就算真的过火了一些,也殃及不到他的家人。

这又不是叛国谋逆一样的罪,还要连坐到家人!若真的想找他家的麻烦,只能动用私底下的手段。

然而私底下的手段,别看复圣家族,门第似乎很高的样子,实际上也就那样!曲阜孔氏如今都还在钻营呢,这复圣颜氏的家族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至少不可能伸手到洛阳对桑家做什么,考虑到自家这些年和许多官面人物联系十分紧密,就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桑弘羊…”颜产在外行走的多些,知道的人也多一些,立刻反应了过来——颜夫人反应慢一点,但也隐隐约约想起了这个名字!

真要说起来,在齐地,桑弘羊这个名字并不比‘不夜翁主’这个称号提的少。不夜翁主虽然才是那些产业的主人,但总是出面统管全局的其实是桑弘羊!很多时候陈嫣并不方面出面,也是桑弘羊做的她的代理人。

如此一来,桑弘羊其实还更为人所熟知。

就算没有见过他,也应该多少听人提过这个名字!

而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后,之前的诸多疑惑也不是疑惑了!

“你、你就因为…就要伤我儿?”颜夫人的神情由疑惑转为了然,然后转为愤怒:“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哪有擅专道理?我儿不过是遵从父母罢了——不夜翁主,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霸道如此!竟让你来做此等事!”

桑弘羊本来不欲将颜异父母牵涉到这件事里,然而此时听颜夫人说话,其中对陈嫣有着相当深的恶意——他现在的状态本来就不正常,完全就是易燃易爆的情况,哪能对此无动于衷。

立刻冷笑一声:“翁主霸道?翁主若真是霸道,颜昭明哪还能在此!也不用在下出来,翁主手下有的是真正的用剑高手,颜昭明活不过一息功夫——其实也不用别人,翁主自己就精于弓弩,擅于剑术,相比之下,我不过是玩闹之辈罢了。”

“若真是翁主动手…有的是办法抹平,临沂颜氏失了一个嫡子算得了什么…难道有人要拿此事为难‘不夜翁主’?”

这句话一时将颜夫人噎住了,虽然陈嫣的身世背景非同一般,但因为她与颜异的事情,让她在颜夫人这里显得没有那么‘遥远’。或者换句话说,对于上位者一般都有的那种敬畏心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和自己的儿子相互喜欢,甚至到了讨论婚嫁的地步。

说的过分一些,如果不是因为陈嫣的身份足够高,颜夫人甚至会有些看不起这样与儿子私定终身的女子。这样,尊重、谨慎对待之类的,当然就不可能了。

然而现在桑弘羊这话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一件事,陈嫣的权势确实达到了这个程度,她就算真的对颜异动手,最后恐怕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历史上是有很多得势的人因为被人抓住了一些小的错处,之后就倒台了。但之所以这样,其实是上位者已经无法容忍他们继续得势了!

只要不触及到某些禁区,以上位者不打算动手为前提,得势之人是不会因为什么错处被扳倒的!

原本沉默了一会儿的颜产这个时候又开口了:“…齐大非偶,不夜翁主门第高贵,我家高攀不起,本就是我家无福…此事是我颜氏之错…也是异儿这孩子轻狂…翁主何等人物,此事只希望翁主能高抬贵手。”

桑弘羊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颜产夫妻,又看了看颜异,怔然道:“是因你父母亲不愿,所以才不来不夜的?”

颜异嘴唇轻微动了几下——其实事情远比这要复杂,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不管原本的原因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了…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

这个时候的桑弘羊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尖锐的气质往回收,渐渐的,他更像是平常的桑弘羊了。‘噌’的一声,长剑也被收回了。

看向颜产夫妻也没有了刚刚的针锋相对,而是一种傲慢,极端的傲慢,好像他们只是自己平常根本懒得搭理的小人物。

不紧不慢地踱步往外走,虽然已经失去了颜异这么个‘人质’,颜产夫妻却没有叫人拿下他——他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是真的震慑住了夫妻二人。这个时候抓了人,事后说不定就是报复!

在即将与这两位长辈擦肩而过的时候,桑弘羊才停了下来:“来临沂是在下的主意,失约于翁主,这样的事可不多见…既然做不到,何必许约呢?翁主眼光差到这地步,足够在下这些人笑话许久的了…”

“还有,翁主可以不必在意此事,但主辱臣死,在下却不能视若无睹,所以在下原本是真的来杀人的!”桑弘羊说着笑了起来:“伯父伯母恐怕不知呢,翁主手下血热之人不少,在下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在下如今懒得杀人了,却不知其他同僚是不是也如此想。”

说着,踱步而出,没有颜产和颜夫人发话,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等到桑弘羊出了颜府,原本脸上的得意之色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好像是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

“公子…”虽然这个时候的桑弘羊非常可怕,外面等着的随从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前:“公子,要见的人见到了,之后如何说呢?”

桑弘羊垂下眼睫,就在随从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来道:“回不夜…”

说罢,自己转身先走了。

他本来是来带走颜异的,他得让颜异和陈嫣说清楚…但是现在一切都不用说了!

当他意识到颜异是因为屈服于父母而失约,脑海中一片清明——或许事情中还有隐情,比如‘齐大非偶’这种借口真的站得住脚?比如颜异真的会乖乖听话,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两人有限的交集中,他多少能够感觉到,颜异是一个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