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听风不听雨

“兄弟贵姓?”幽黑的楼梯狭窄曲折,我拍了拍那小伙计的肩膀,小声问道。

“我叫元宝!”那小伙计按灭了手里的手电筒,推开了一扇栅栏铁门,领着我们一行四人走进了一间低矮的暗室!

“掌柜的!有客到!”元宝唱了个诺,转身出了屋子,将铁门带了上。

暗室很狭小,堆满了各式的卷宗书册,桌子后头亮了一盏煤油灯,阴影中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坐在椅子上悉悉索索的在纸堆里翻找了一阵东西,一扭屁股底下的老板椅,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吱呀呀的转过身来,灯影下现出了一张戴着小圆墨镜的圆脸!

“张大掌灯!你要的消息,都在这里了!”

“你知道我是谁?”我有些意外的问道。

“打你一进洛阳城,我就知道了!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做蜂头啊?”

“厉害!敢问蜂头名姓?”我拱了一个山字手。

“程瞎子!”胖子摸了摸梳得油亮的大背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

“开个价吧!”我指了指桌子上的牛皮纸袋。

“五万大洋!”程瞎子伸出了他的胖手。

我正要说话,只见程瞎子一摆手,两眼一眨不眨的瞟着鲁绛,笑着说道:

“别急着还价,先看货!这妹子不错,生的真水灵!这小手腕,玉琢的一样!”

“不要脸!”鲁绛暗骂了一句。

我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牛皮纸袋,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边缘呈锯齿状,应当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印着四句唐诗: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皱着眉头问道: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程瞎子笑着点了点头。

我拿起这张纸,对着台灯照了照!

“锯齿边上还有些细小的纸毛,痕迹犹新!说明这页纸是刚刚撕下来的,对不对?程蜂头,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从哪得来的?”我沉声问道。

“听风不听雨,问讯不寻根!只卖消息,不说来源。这是蜂行的规矩!张大掌灯若是不满意,大可离去!元宝!送客!”程瞎子大喊了一声,一转椅子又挪到了那堆案卷里,不发一词!

梁战指节一响,就要动手,我连忙拉住了梁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洋行的存单放在了桌上,徐徐说道:

“这是七万大洋,甭找了!告辞!”

说完,我便转身拉着心有不甘的梁战,走出暗室,门外的元宝早已等在了楼梯口,拧亮了手电,将我们送出了巷子口。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我反复咀嚼着这四句唐诗陷入了沉思。

“喂,张大掌灯,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啊?七万大洋,眼都不眨!”鲁绛凑过来笑着说道。

“一般一般,卖东西凑的盘缠!”我干笑着说道。

“卖的什么啊?这么值钱!”鲁绛的眼神里亮起了八卦的光。

“没什么……小玩意啦……”我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盒子!”梁战的嘴里猛地蹦出了两个字。

“什么盒子?这么值钱啊?”

鲁绛哈哈一笑,看向了我!突然,鲁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猛地收住了笑容,瞪圆了眼睛,在我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冷声说道:

“该不会是我装猿蛇古画的那个盒子吧?黑金镶玉,琥珀为钮,你只卖了七万大洋?呸!那是我的东西啊!”

我一抖胳膊,甩开了鲁绛的手,搓着膀子哀声喊道:

“穷家富路……穷家富路……”

寒风吹过,鲁绛打了个喷嚏,我连忙识趣的将外衣脱下,一脸谄媚的披在了鲁绛的肩膀上,一脸阿谀的陪着笑!

“不对!”我的神色猛地一冷,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怎么了?”鲁绛觉察到了我的不对。

“衣服!元宝的衣服不对!”我按了按鲁绛的肩膀,将我外衣的袖口挽了上去,指着肘尖的位置说道:

“你们看,手肘磨损最严重的是肘尖,应该位于小臂和大臂的交接点,鲁绛人小,却穿了我的大衣服,所以这个磨损的部位在她的小臂!我记得元宝马褂的袖子也是挽起来的,但是他袖子上的油渍也不在肘尖,同样也是在小臂!这说明……”

“他根本就不是元宝,而是有人穿了元宝的衣服,假扮了他的身份!”鲁绛抢着说道。

“程瞎子有危险,快回去!”我一声大喊,甩开了步子向来路跑去。

“砰!”梁战一个侧踢,踹开了暗室铁门!

“啊——”鲁绛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趴着的那具赤裸着上身的尸体,吓得一声尖叫,根叔眼疾手快的捂住了鲁绛的眼睛!

“热的!”梁战伸出手指蘸了蘸那尸体颈下的血迹!

我一眯眼睛,走上去摘下了尸体脑袋上蒙着的那件马褂,伸手盖上了他的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个,才是真正的元宝!颈下半指,一刀致命,刀口细薄如蝉翼,应该是手术用的柳叶刀……”

我顺手拾起地上的手电筒,蹲在了地上,向桌子底下的阴影处扫去!

“哑巴,你看这里!”我指着桌腿上的一小片漆痕小声说道。

鲁绛慢慢扒开了根叔的手,蹲下身来,凑到我跟前,张口问道:

“这是什么?”

“握痕,在桌地底下蹲过一个人,他的手上戴着手套,桌腿的漆有毛刺,挂掉了些许手套的绒皮!”我用手电筒晃了晃着布满灰尘的桌子底下,果然!在地面的灰尘上印了一个半若有若无的脚印。

“那人半跪!左脚立,右脚点地,虚蹲,故而只有半个脚印,我们可以凭此推断他的身高,大概比哑巴还要高上半头……”

我一边说着,一边蹲在桌子底下,模拟着那人的身量。

“也就是说,咱们来之前,那人已经藏在了桌子底下,挟持了程瞎子!”鲁绛惊声说道。

“衔枚草!果然是这玩意儿,难怪能瞒过哑巴的耳朵!对方是江湖老手了!有意思……”我钻出了桌底,在地上的一株龟背竹的花盆里翻出了一小团被咀嚼的发软泛黄的草杆子!

“衔枚草?又是什么东西?”鲁绛一脸好奇的注视着那团毛球。

“人衔草,马衔枚!听说过没有啊?”我不耐烦的问道。

“这个我知道,古代的骑兵夜袭的时候,为了不发出声音,让士兵嘴里咬着草,战马嘴里叼着树枝,防止士兵交谈,战马嘶鸣惊扰敌军!对不对?”鲁绛得意的说道。

“对个狗屁!人嘴里叼着草容易,好几万战马匹匹咬个树枝,你自己觉得能做到吗?那是畜生,不是人!再说了,咬个草叶子,就能遮盖声音么?走路的脚步声可比说话的声音大多了!再说,古时候打仗,动不动好几万人,喘气的动静汇到一块都跟刮风似的,你说的都是些谣传!”我没好气的嘲讽道。